【微笑悦听】303期:纸鹤
微 笑 悦 听—纸 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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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 鹤
作者:萧山 主播:如影随形
九月的西安,已有了些许寒意。
路过单位的传达室,老王头儿叫住我,递给我一封来自华阴,却没有详细地址的信。打开信笺,先被跳进眼帘的称谓吓了一跳,我下意识正了正眼镜,才重又将目光投在了信笺上:
大眼睛的男孩:
我想,你看到这个称谓时,一定是一头雾水吧。不过当你耐着性子读完此信,或许会柳暗花明。
还记得那个萧然吗?二十三年前,与你同乘一列火车的那个川大女生。
二十三年的场景竟然弹指一挥,跃入我的眼帘。我没想到列车上的一次偶遇,我竟然会一厢情愿地爱上了你,还把这一见钟情喂养成了小小的纸鹤。可是下车的瞬间我失去了勇气,不知该不该唐突地把它交给你。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我不知,这个一见钟情的故事,能否写到尾页,更不知会是怎样的结局。目睹列车渐行渐远,我的心也随之远去。茫茫旷野,那只纸鹤还被我紧紧地攥在手里。片刻犹豫,注定了我将与你擦肩而过,而我得到的永远只是个好听的名字——涧秋。
与你擦肩而过后的若干年,我以圣(剩)女的殊荣,稀里糊涂的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匆匆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出来时我孑然一身,只是怀里多了个潦草的孩子。日子在百无聊赖中捱过了一年又一年,情感世界愈加萧条,两点一线黑白两色,不再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浪漫与伤怀。生活从此只是一条笔直的、通向死亡的路,没有岔口,所以也就没有选择。
唐突给你写信,到不是心血来潮。是深圳卫视一档《你有一封信》的栏目。唤醒了我沉睡心底二十三年的梦,也同时唤醒了那封压在箱底缄默不言二十年的纸鹤。梦一旦醒了,必然想把梦说给梦中人听。
二十年前,你不经意,给了我一支七彩的画笔,我却没能绘岀一道绚丽的彩虹,从此我的文字里爬满了孤独,却找不到一块能擦去孤独的橡皮。时至今日,我也不明白当年为什么没去找你。理由或许很多,可没有一条,能完全说服。
当年的片刻犹豫,致我与你擦肩而过,懵懂的爱还没有开花便已经凋落,那串没来及落下的春雨,在二十年后的秋风里潸然而下。
二十年后,我写信给你,不是想让你知道曾有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爱过你,而是想唤醒一段很美的记忆,仅此而已。既然享受了一段浪漫的过往,又何须为浪漫补写一个不知所踪的结局。 所以这就是此信没有地址的原因。
随信将二十年前的纸鹤一并寄去,祝你安好!
二零一三年九月五日 萧然
愕然,写信的竟然是她。时光,以每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回溯到二十三年前,桃花盛开的季节,一列西去的绿皮火车……
卧铺车厢里人不是很多,也不嘈杂。与我同处一个隔挡的除了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其余的铺位都空着。女孩是中铺,我与中年男子是下铺。女孩安放好行囊后便靠边坐到我的铺位上,脸朝向窗外,很文静。
中年男人是个东北汉子,健谈。一箩筐一箩筐地倒个没完。我礼节性向他微笑或点头应诺,而他硬是煞不住车,越聊越欢实。从猪肉炖粉条到酸菜饺子,从白桦林土匪胡子的传奇到马家军的沉沦起伏,聊的眉飞色舞。我只好佯装困乏,闭上眼睛,斜倚车窗装着打盹,话匣子方才躺回到自个儿的卧铺上,养精蓄锐。
没有了聒噪之声,车厢顿时静了下来,随意的目光便游刃有余地捕捉到了从上车就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姑娘:马尾辫,中等身材,肤色很白,一身蓝色牛仔,白色运动鞋,约二十二三岁模样,该是个大学生吧。
列车钻进漆黑的隧道,我与她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不期而遇,旋即又不约而同地挪向窗外。也就在这一瞬间,我从她羞涩的眼神紧抿着的唇角断定,她是个矜持内敛的姑娘。
出了隧道,视野豁然开阔,人也轻松起来。车窗外铺展开来的是连绵起伏的麦田,麦田中央镶嵌着一片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如果将麦田喻为绿色的海,那油菜花便是海上金色的帆。与海相依的是一座土丘,土丘上满是崔护笔下的桃花,宛若天边粉红的祥云,祥云下,横卧着一条小河,河不宽也不深,夕阳正懒洋洋地浸泡在河水里,卵石泛着金光,河水被染成了红色,远远看去,像一条镶满宝石的红丝带。
“日暮黄昏,景色很美,是吧?”入耳的声音很轻。
蓦然回头,竟然没有察觉,她已站在我的身后。我急忙收敛起遐思的目光,起身打招呼。她微笑着道了声谢,才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哦,是啊,太有诗意了。你是学生?”
”嗯,川大中文系,大四。”
“四川人?”
“不是,陕西华阴,你呢?”
“哦,警察,家在西安。”
“哦……一看就像。”
“凭什么?”
“不苟言笑的脸呗。”
她笑了,笑的羞涩却又略显调皮。我也笑了,笑崔护丢失的人面,恰在此车中。两人的聊天便以这样的开场白,有一句没一句地铺展开来。
列车似乎加快了时速,像架高速摄影机的镜头,窗外的风景,在镜头前还没来及欣赏,便稍纵即逝。而车内的聊天却依旧不急不缓地进行着。我们没谈理想人生,可谓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直到无意间吵醒了黄土高原的月亮和那位口若悬河的东北汉子,才戛然而止。
次日凌晨,列车驶入华阴地界,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她从铺上下来,捋了捋头发说她到家了。送她到车门时,她似乎犹豫了片刻,却回眸一笑,说但愿后会有期。我笑答,但愿吧。
列车继续西行。窗外闪闪烁烁的灯光快速向后隐退,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隐退的光点,猜想哪一枚是她的家。这只美丽的凤凰,可否寻到了落脚的梧桐?这样胡乱思忖了个半时辰,我回到了西安。
萍水相逢,又擦肩而过,之后各奔前程。故事本应到此为止。只是我做梦也不曾想,这不经意的相遇,会在二十三年后,以一封书信的方式再次重逢。
散乱的思绪重回当下。手指间那只封存了二十三年的纸鹤缓缓展翅,我仿佛听到了鹤鸣,听到了她二十三年前的嗓音:
嗨!不知怎样称呼你,就以最直观的印象取名,叫你大眼睛的男孩吧。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坐在你的铺位,目不转睛地看着你。你坐在窗口,正与一个中年男子交谈。偶尔也有目光从我的面前掠过,却不做片刻停留。尽管我自信容颜姣好,笑容甜美。
更多时候你是一人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你的脸有点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的意象。更贴切点像车窗上的剪影。尽管窗外的夕阳很美,可我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那张被夕阳勾勒得愈发俊朗的面孔。知道吗?你沐浴在夕阳的怀抱,我在你的影子里潜行。我喜欢你呆坐时的样子,有点傻有点酷;喜欢你略带茫然的眼神,有点成熟,有点天真;喜欢你机敏诙谐的语言,喜欢你极富磁性的嗓音,也喜欢你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感谢老天,给我勇气,让我们近距离地交谈,让我知道了你的一些情况。但是我们的交谈自始至终没有涉及爱情,想必是你刻意回避了吧。
黄昏,夕阳斜织。床铺上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我眯着眼对阳光说,我相信一见钟情,那个驾着战车的阿波罗此刻就停靠在我的身边。如果他邀我踏上他的战车,我愿意陪他一意孤行。
月起东山,侧躺在铺上的我竟然清晰的看到月光撩开窗帘的一角,轻手轻脚地在你的睫毛上舞蹈,好想探下身去吻你,可女人的矜持成了距离的魔咒,尽管我在心里一百次的诅咒,但它依然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挡在你我之间。忐忑不安的心,焦虑地等在墙的那一边,等你越过墙来…
好了,要下车了,断断续续就写到这吧。下车时我会把这封信,折叠成一枚小小的纸鹤放飞到你的掌心,希望你懂。还有,不要笑话一个女孩的自作多情。哦,顺便告诉你,不管有无结果,我已在心里将三月十七日写进了我的日历,我管它叫—初恋纪念日,我会在每年的这一天想你。
川大女单204室—萧然
1990年3月17日于开往西安的列车上
信读完了,二十年前的镜头却还停留在字里行间,及每一条折叠的印痕里。戒了数年的烟破例点燃,烟一丝一缕弥漫开来,又向远方散去。如果途经她的窗,请将她的烦恼一并带走,并祝她安好…
作者简介:萧山,长安人士,三秦弟子,非五陵少年,半生戎马,不爱刀枪爱笔墨,不与市井为伍,不与红尘结怨,小隐于野,心慕行云。擅长绘画,写诗。 一个在诗画里享受快乐的人,热爱生活,崇尚自然。
主播简介:如影随形,河北唐山人,是一名眼科医生,热爱朗读,喜欢所有的好声音,觉得声音能带给人不同的感受,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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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很哥 微信号:18745469533
编辑:风华 微信号:138366018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