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小酒
父亲的小酒
文/高俊芳
父亲一生钟爱他的小酒，像一个屡教不改的孩子。尽管家人朋友这么多年又规劝又责备，他依然忌不了。母亲在世时有过责骂，有过争吵。父亲也是遮遮掩掩等母亲气消了，又开始了他的小酌。待我渐渐长大，才懂得喝点小酒也是一种幸福。说他不好吧，记得少有烂醉的时候。说他好吧，感觉拿起酒杯即使没酒，也有三分醉意。因为他拿起酒杯就话多。父亲挚爱小酒却不挑剔菜盘子，他说，只要有酒，咸菜葱花都比猪肉炒菜香。
记得小时候，父亲比别人每顿都能喝上二两小酒，得益于他优越的工人身份。那些年母亲也够大度，能够宽容男人的酒杯。因为实际情况是我们姐妹们破衣烂袜的，更需要父亲省点酒钱来补贴家用。可是，尽管那个年代的日子艰苦，但父亲的小酒每顿都没落下。那时弟弟还太小，父亲喝酒时就逗我，用筷头沾了酒喂我。看着我又辣又叫又撒娇，父亲就更高兴。一端酒盅，一仰头，一眯眼，咂吧一声，一盅小酒在父亲兴奋的表情中一饮而尽。然后，抬高胳膊，倒扣酒盅，没有酒滴，杯空酒尽。展现够他的豪放。此刻，父亲脸泛红光，浓眉飞翘，一副幸福的样子。
小时我只是以为酒精刺激的，直到今天才能理解到父亲的快意人生——有班上，有酒品，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不是每顿酒父亲都喝的那么欢畅，他也有喝闷酒的时候 ，一盅一盅的倒上，一盅一盅的干。脸上布满着愁云。是啊！作为一个养家糊口的男人哪里有不艰辛，哪里有不委屈？！可惜我们那时都小，母亲又有病，也许父亲的艰辛和烦恼只能在喝酒的时候才能放下吧！每当这时候，我都怯生生的看着父亲，不再淘气，乖巧的干着活儿，直到父亲吆喝收拾碗筷才如释重负。还记得父亲曾开玩笑问：“大了给爹买好酒吗？”得到我的肯定后，父亲开心的数计着什么“茅台”、“汾酒”、“竹叶青”……于是，从小就有了给父亲买好酒的愿望。可是，当我们真正大了懂得给父亲买酒的时候，爹已经“三高”不能喝酒了。母亲从大姐开始约法三章说，想让你父亲多活就不能买酒。于是，为了父亲的健康，我只能好多年买别的礼物给父亲。但是，父亲依然馋他的小酒，从母亲去世无人监督的时候他又喝开了。开喝的那些日子，父亲故作姿态说：“爹明白了赖酒伤身，爹以后喝好酒就是了。”看我表情不悦时，父亲又赶紧说：“少喝有好处，爹以后保证每天一顿，每顿一小盅。”看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又想辩解又怕说服不了我急切的样子，犹见可怜。我竟不忍再劝。
后来，父亲的餐桌上多了一瓶三十八元的汾酒竹叶青，这也许是父亲认为的最好的酒吧！好在父亲八十岁了还身体硬朗，这点小乐趣让我心软，不忍再阻拦。是啊！如果五年，十年，二十年后，父亲还能咂吧他的小酒，对我们姐弟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罢了，父亲的小酒，就让它陪父亲一起慢慢变老吧！他从小父亲早逝，十几岁就开始养家，一辈子都在辛苦劳作。他的一生如酒，有苦，有辣，也有回味无穷的甘甜。
父亲的一生，辛苦劳累，不曾享受什么荣华富贵。酒成了他晚年生活的一种寄托。也许，他的幸福就在那摇曳的杯中，或轻吮浅尝，或潇洒荡漾，去咂摸那一缕快意。他沉醉着，挚爱着。如今老了，没了太多的奢望，惟愿这醉意的人生更绵长，更甘醇……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文字编辑：王志秀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