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曼陀罗：王夫之诗的笺注及其它
王夫之诗的笺注及其它
摩诃曼陀
今年上半年疫情期间，出门较少的情况下主要是读王夫之的作品。中间从老家返郴时，路过衡阳，得诗一首如下：
《高铁暂泊西渡，忽見站台上有船山先生写影》
思想长芜漫，经过空郁陶。
凭墙三尺像，认汝两眉豪。
遗响托城市，精魂绕泽皋。
孤心一点在，直是拟離骚。
下面把读王夫之诗的部分笔记整理一下（当时只是分段的在某论坛发过，很零散。）
一，湘西草堂的两首。
《早起草堂寓目篱间牵牛花追忆懿庵》
秋色生空外，微晴始素晖。
篱花深碧紫，风蔓小霏微。
酒坐怀迎目，林轩怅启扉。
故心犹宛尔，何事岁华违。
按：
[诗作于1676年（康熙十五年丙辰）初秋，其时王夫之57岁。此前一年，王夫之新建了西草堂。第二年夏秋之际，篱间有牵牛花开得很好。于是想起了之前经常来串门的老朋友，现在却来不了新居。]
[懿菴，刘若启。是王夫之兄弟共同的好朋友，从小就认识的。]
[刘若启这一年九月七十岁，王夫之云：“懿庵七十初度，余滞留长沙”，则作此诗不久，王夫之即从湘西草堂去长沙。]
《复病》
消病一春长，藤蓑挂草堂。
亲知劳送蜜，蔬笋慰休粮。
剑鼻苔侵涩，书函燕坠香。
侵凌看柳絮，乱扑一襟霜。
按：
[草堂，即湘西草堂。从续梦庵，到败叶庐，到观生居，再到湘西草堂，这三间茅草房是王夫之中、晚年所住过的最好的房子了。]
[诗作于康熙二十年辛酉，即1681年春末。时王夫之62岁。]
[王夫之晚年贫病。一病数月与向人借粮是常态。四句指的是以蔬笋代谷物。]
二，写给方以智的几首。
《留守相公六帙，仰同诸公共次方密之学士旧韵》
其一
千古英雄此赤方，漓江南下正汤汤。
情深北阙多艰后，兴寄东皋信美乡。
进酒自吹松粒曲，裁诗恰赋芰荷裳。
萧森天放湘累客，得倚商歌侍羽觞。
其二
凉生恰恰桂江天，万里吴皋秋信传。
月拟上轮分海晕，风初过岭霁蛮烟。
雕戈数转三襄影，花坞凭留七月仙。
莫讶维州争论亟，河山清晏自平泉。
按：
[留守相公：桂林留守瞿式耜。时任永历朝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吏部两尚书，赐剑，便宜从事。其六帙之寿是在1649年。是年，瞿式耜与何腾蛟合兵，取得麻河、全州战役胜利；金声桓、李成栋先后反正；陆续收复靖州、沅州、武冈、宝庆等地。桂林稍安。]
[方密之：方以智。永历朝为东阁大学士。1649年（即永历三年，顺治六年），王夫之结识瞿式耜、方以智。]
[信美乡：王粲：“虽信美而非吾土兮”。]
[三襄：三襄夷。这里泛指当地的少数民族。]
[七月仙：王子晋以七月七日于缑山飞升。]
[维州：维州之辩，即华夷之辩。唐代牛僧儒事。时明军与当地的少数民族、李自成张献忠旧部的协调很成问题。]
[平泉：唐代名相李德裕有平泉庄。]
《寄怀青原药翁》
霜原寸草不留心，一线高秋入桂林。
苦笑双遮∴字眼，宫商遥绝断纹琴。
情知死地非常夜，屡卜游魂得返吟。
唯有寻思归计好，黄金装额怕春深。
按：
[桂林陷后，方以智于昭平出家，得以生还。晚年主持江西青原山净居寺，号药地和尚、极丸老人。此诗作于康熙六年。之前方以智招王夫之出家，因学术理念的不同，王夫之不从。]
[∴字眼：《大般涅槃经》：“如摩醯首罗面上三目，乃得成∴三点，若别亦不得成”。∴，读如伊。方以智著《东西均》，倡圆∴学说：“上一点为无对待，不落四句之太极；下二点为相对待，交轮太极之两仪。”]
[黄金装额：即佛身。]
《得青原书》
青原题书寄南岳，经年霜雪中回还。
夕阳秋雨各津涘，鸟道别峰许跻攀。
西台江水流清泚，东林菡萏开斑斓。
春鸿社燕皆旦夕，不碍幽忧长闭关。
按：
[西台：宋亡后，谢翱有《登西台恸哭记》。]
[东林：讲到了方以智的父祖辈有明东林党渊源。]
《极丸老人书所示刘安礼诗垂寄，情见乎词。愚一往呐吃，无以奉答，聊次其韵述怀》
洪炉滴水试烹煎，穷措生涯有火传。
哀雁频分弦上怨，冻蜂长惜纸中天。
知恩不浅难忘此，别调相看更冁然。
旧识五湖霜月好，寒梅春在野塘边。
按：
[火传：庄子：“指穷於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冻蜂：萧德藻句：“绝壁笛声那得到，只愁斜日冻蜂知”，言终隐之志。]
[末句，船山自况。]
《闻极丸翁凶问，不禁狂哭。痛定辄吟二章》
其一
长夜悠悠二十年，流萤死焰烛高天。
春浮梦里迷归鹤，败叶云中哭杜鹃。
一线不留夕照影，孤虹应绕点苍烟。
何人抱器归张楚，馀有南华内七篇。
其二
三年怀袖尺书深，文水东流隔楚浔。
半岭斜阳双雪鬓，五湖烟水一霜林。
远游留作他生赋，土室聊安后死心。
恰恐相逢难下口，灵旗不杳寄空音。
按：
[康熙十年，“粤难”事发，方以智为清军所执，自沉于押解途中。王夫之当时得到的讯息是亡于一个叫春浮园的地方。]
[二十年：实际与方以智的交往有二十二年。]
[败叶：王夫之晚年筑败叶庐。]
[点苍烟：点苍在云南。此指永历带到云南与缅甸的抗清力量。]
[张楚：《汉书》注：“先是楚为秦灭，已驰，今立楚，为张也”，这里指反清复明。]
[南华：即《庄子》。方以智著有《药地炮庄》，王夫之著有《庄子通》、《庄子解》。《庄子解》的王敔增注中，有《炮庄》的内容。说明《炮庄》一书的一部分，王夫之是读到过的。]
[三年：李白句：“长吟字不灭，怀袖且三年”。有三年的时间，方以智力邀王夫之出家。]
《桐城余兼尊昔为青原侍者，归素以来，崎岖岭外。相值见访，为录前寄极丸老人诗，仍次原韵赠之》
沙上鸿踪昔岁心，堞楼鹤语旧时林。
已知罢钓能忘饵，何必登床更碎琴。
月影偶留传雁字，秋声不断有蝉吟。
閒愁杜口从君语，为受青原记莂深。
按：
[方以智逝世后，有一个弟子之后拜访了王夫之。]
[碎琴：钟子期死，伯牙碎琴绝弦。]
[记莂：谓佛家语。黄庭坚《与禅师书》：“夙承记莂”。]
三，王夫之的几首挽诗。
《重过莲花峰为夏叔直读书处》
山阳吹笛不成音，凄断登临旧碧岑。
云积步廊春袖湿，灯寒残酒夜钟深。
河山憾折延陵剑，风雨长迷海上琴。
闻道九峰通赤帝，松杉鹤羽待追寻。
按：
[莲花峰在南岳。王夫之起兵的方广寺，以及后来的隐居处续梦庵，都在莲花峰。]
[夏叔直。夏汝弼，字叔直。与王夫之同是衡阳人，并且同是岳麓书院同窗；与王夫之兄弟重建方广寺；共同游山玩水；协助王夫之撰写《莲峰志》；一起招兵买马于方广寺，起义抗清；抗清失败后，是夏汝弼收养了抗清志士的父母与孩子，避入九嶷山。没有食物过冬时，宁愿自己饿死。]
[王夫之重过莲花峰是在顺治九年，即1652年。这一年春天，永历朝的李定国收复广西。八月，收复衡阳。王夫之去南岳重寻旧迹相对比较安全。]
[首句，向秀经嵇康山阳旧居，闻邻人有吹笛者，作《思旧赋》。]
[颔联，言夏汝弼读书处的凄清。]
[五句用延陵季子事；六句用俞伯牙与成连至海上见子春受业事。这两个典故用在颈联中，王夫之所要表达的是二人曾经非常默契的知己之情。]
[九峰，九嶷山。《水经注》载：“苍梧之野，峰秀数郡之间。罗岩九峰，各导一溪、岫壑负阻，异岭同势”。夏汝弼去世的地方在九嶷。]
王夫之《即事》
山阳横笛久消沉，更绕灵床哭碎琴。
曲曲山坳逢堕叶，遥遥天末望孤禽。
深知徑冷谁敲竹，不为囊空罢买参。
生死一丝无畔际，棠梨寒雨已方今。
按：
[诗作于康熙二十六年丁卯。即1687年。这一年王夫子病情很重，完成了《读通鉴论》初稿。九月，其兄去世，王夫之抱病送柩入土。但这首诗却不是悼念其兄的，只是对一众知己的先后谢世所发的感叹。]
[首句用向秀过嵇康山阳旧居之典。]
[碎琴句，言知己的故去。用伯牙摔琴事。]
[堕叶：王夫之诗词得力于《诗》《骚》颇多，落花堕叶都有所比喻。其《落花诗》就有99首；堕叶，飘散于山野间的当年的抗清志士们。]
[孤禽：张载 《七哀诗》：“肃肃高桐枝，翩翩栖孤禽”。]
[敲竹句，言故人间的往来渐渐少了。李益《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诗：“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
四，简略注解王夫之的《初度日占》六首
[诗作于清顺治十八年（明永历十五年），王夫之四十三岁。这一年李定国奉永历帝奔缅甸，吴三桂在云南的气势炽盛。自永历十三年开始，王夫之内心中的“落花”“败叶”意象逐渐强烈，并于永历十四年于茱萸塘筑败叶庐，同时开始创作《落花诗》。至永历十五年，《落花诗》九十九首仍在创作中。]
[王夫之的生日是九月初一。]
[这一年的六月二十一日，王夫之的妻子郑孺人病故，年仅二十九岁。]
其一
横风斜雨掠荒邱，十五年来老楚囚。
垂死病中魂一缕，迷离唯记汉家秋。
按：
[十五年：自王夫之衡山起兵始，已近一十五年。]
[汉家：指明永历朝。]
其二
一万五千三百三，愁丝日日缠春蚕。
天涯地窟知音绝，新剪牛衣对雨谈。
按：
[一万五千三百三：四十三岁。]
[天涯地窟：存歿。]
[牛衣：用牛衣对泣之典，忆的是与郑孺子一起度过的艰苦岁月。]
其三
十一年前一死迟，臣忠妇节两参差。
北枝落尽南枝老，辜负催归有子规。
按：
[十一年前：永历四年八月，清兵围攻桂林，王夫之偕郑孺人避至永福，困于水砦，断食四天。郑孺人提议自间道归楚。]
[臣忠妇节：臣忠，指为明永历尽忠的瞿式耜、李定国等人；妇节，指为前明守节的方以智、金堡等人，也包括自己。]
[北枝落尽：从北方跟着永历帝南奔的义士们已凋零殆尽。]
其四
新买茱萸半亩堂，苔侵床足月侵墙。
天涯芳草迷归路，病叶还禁一夜霜。
按：
[新买茱萸半亩堂：先一年，王夫之于茱萸塘筑败叶庐。]
[一夜霜：指郑孺人的亡故。]
其五
十载每添新鬼哭，泪如江水亦干流。
青髭无伴难除雪，白发多情苦恋头。
按：
[十载：自桂林逃出后，王夫之避居耶姜山，后屡有迁移。至今己度过了十年东躲西藏的生活。]
其六
陈抟驴背笑难禁，龚胜床头饿称心。
雪搅九微香炬暗，未知除夕是晴阴。
按：
[此首在时间上及内容上都与前五首没有关联性，疑王夫之的《自定稿》在编入时有误。]
五，王夫之的真实相貌。
王夫之《野史刘生惜十年之别来访山中，为写衰容。赋赠二首》
其一
重逢无暇问前游，老去并刀割旧愁。
风定鳞鳞萍在水，云横脉脉雁当楼。
频年苦觅蔘苓倦，俭岁无多芋栗收。
良夜对君霜月迥，还教飞梦泛沧洲。
其二
弥天无处着衰颜，映水愁窥彻骨寒。
雁影自宜霜月暗，镜光知向暮春残。
江门蓑冷添藤笠，易水歌阑尚白冠。
惭愧云林幽兴绝，还留画里一人看。
按：
[刘思肯为王夫之画像，共有两次。这是第二次，王夫之七十一岁时。事在康熙二十八年九月。]
[刘思肯为王夫之第一次画像是在康熙十四年二月的长沙舟中，时王夫之五十七岁。背景是先一年吴三桂兵陷衡阳，王夫之此年避走长沙。]
[野史，刘思肯好画野史人物。]
[其一之“老去并刀割旧愁”，“老去，并刀割旧愁”，前二后五句法。并刀，并州快剪刀。]
[其一之五、六言病、贫。]
[其二之首句末句，画像。]
[其二之六句，尚冠白冠，为永历朝诸死士吊。]
王夫之《鹧鸪天.刘思肯画史为余写小像，虽不尽肖，聊为题之》
把镜相看认不来。问人云此是姜斋。龟于朽后随人卜，梦未圆时莫浪猜。 ○ 谁笔仗，此形骸。闲愁输汝两眉开。铅华未落君还在，我自从天乞活 埋。
按：
[此首激烈，或作于第一次画像之后，第二次画像之前。]
王夫之《念奴娇.自题影赞》
（衰病弥月，一切尽遣。拥火枯坐，心无所寄。因戏作诸影词。引半缕活气，令不分散。孤镫下忽见婆娑在壁，因念人知非我之无彼，不知非彼之无我也。留连珍重，旋与评唱一阕。）
孤灯无奈，向颓墙破壁，为余出丑。秋水蜻蜓无着处，全现败荷衰柳。画里圈叉，图中黑白，欲说原无口。只应笑我，杜鹃啼到春后。 ○ 当日落魄苍梧，云暗天低，准拟藏衰朽。断岭斜阳枯树底，更与行监坐守。勾撮指天，霜丝拂项，皂帽仍黏首。问君去日，有人还似君否。
按：
[此首见于家谱。词意旷达，当作于第二次画像之后。]
[“非我无彼”，语出庄子。]
[“当日落魄苍梧”，指当年两粤为清军所陷，王夫之自桂林逃出后，隐居耶姜山逃避追捕的一段时间。]
[“勾撮指天”，语出庄子。]
（今网上所传王夫之画像，非刘思肯所画。王夫之面有疤痕；其诗词中喜用“两眉”字样，眉间英气逼人，目光炯炯；身高七尺。这大概才是王夫之模糊而又准确的样子。]
六，王夫之的书法观。
王夫之《褚公池》
褚公南游此，遂有洗笔名。
墨云定有无，人心为英灵。
近代推王铎，于宋拟蔡京。
钟繇空痴肥，助逆作长鲸。
应迹有本末，念之心自惊。
按:
此诗作于丙辰(康熙十五年)岁的八九月间，在湘乡。这一年吴三桂仍据有衡州，王夫之暂时回不去。
唐代褚遂良左迁潭州，故潭湘间多其旧迹。欧、虞、褚、薛，为初唐楷书四大家，影响很大。如宋徽宗瘦金体，即胎息于褚体;现代名媛林徽因，就写得一手漂亮的褚楷。
王铎，明末清初书家。崇祯十七年在南京以东阁大学士的身份与钱谦益一起降清。满清加王铎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荫中书舍人。其书法成就非同一般，日本人说他是“后王胜前王(王逸少)”。中国书法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进入展厅时代以后，王铎书法以其特有的空间构成感与视觉冲击力，几乎成了一大半书法爱好者的取法对象。
蔡京，宋四家中，“苏、黄、米、蔡”的“蔡”，本来是蔡京。但因为蔡京是奸臣，后以蔡襄代替。
拟蔡京，不是什么好话。这是说到了王铎的人品问题。
钟繇，三国时期的钟元常。《宣和书谱》说他的书法“备尽法度，为正书之祖”。他是曹魏重臣，是曹丕以魏代汉的拥护者。王夫之说他“助逆”就是指这事。
痴肥，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因鄙视其人，故鄙视其书法;二是钟元常的楷书如《宣示表》，在刻帖中辗转翻刻，生气已失，模样痴肥。
心，《旧唐书·柳公权传》:“穆宗尝问柳公权用笔之法，公权答云：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
(曾经见到过王夫之手书《大云山歌》的照片，书学造诣并不高。这一首表面上是论书，实际是借论书以论人。)
七，王夫之笔下的青蒿。
王夫之甲申年有诗《武冈道上人采青蒿而食，时春尽向夏，弥月不雨，怆然有作》
一掬野蒿春，刀兵剩此身。
晴光频射目，苗气不怀新。
乱定兵难戢，年丰国尚贫。
苍天知近远，欲问已含嚬。
按：
[这是王夫之早年的作品，当时25岁。甲申年春夏间，正是北京城破崇祯自缢的时间。武冈，今属邵阳。]
[这里只讲一下“青蒿”：从隐喻的层面讲，这里有首阳采薇的意思，为带领当地人坚守气节暗下了决心。明面上，青蒿确实可食。我这里主要要辩一下王夫之看到的当地人采的青蒿，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在邵阳地区，春夏之间，蒿草、野艾、水牛花（鼠曲草），都遍地生长着。蒿草仅仅只可以择嫩采摘，但必须用开水焯过才能吃，味苦；野艾气味大，几乎不可能食用；可大量采摘并能食用的是鼠曲草。鼠曲草捣碎后有糯性，口感软滑，微甜。至今在桂林北部、邵阳全境、衡阳西部，老百姓还会摘来做粑粑吃，叫“水牛花粑粑”。我认为王夫之看到的“武冈道上人采青蒿”，应该是在采水牛花。]
八，王夫之与满清的和解。
[王夫之对满清的态度从激烈渐趋缓和，中间的分水岭是吴三桂起兵反清，传檄至衡阳时。这一年是康熙十三年甲寅，王夫之五十六岁。]
[对于在湘南地区有着重大影响的几个人物，吴三桂不可能不知道。让王夫之与蒙正发写劝进表，实际是让他们作政治选择。]
[清朝这边呢，湖南的地方官也知道在湘南潜藏着不少反清势力。而不把这股势力往吴三桂那边推，是满清政权极力要做的事情。]
[这样，王夫之与蒙正发他们反而安全了。这一年始，王夫之先是避入伊山(衡阳北三十里)，后来索性在船上住了一两年。期间沿湘江去了长沙，漫游湘乡，一度至江西萍乡。]
《送蒙圣功暂还故山》
秋风淫淫吹我衣，送君言归君欲归。
不知天地消偪侧，已觉江山忘是非。
疏星照水方昨夜，凉日当襟返翠微。
青山料理勿取次，留之待我慰调饥。
按：
[蒙圣功，就是蒙正发。曾经是湖南反清主帅何腾蛟、章旷手下的名将。桂林陷后，辗转隐居于衡南。晚年与王夫之有二十多年的交往。]
[还故山。蒙正发的家乡在湖北，趁这段相对安全的时间回老家省亲。王夫之有诗相送。
“已觉江山忘是非”一联。复明已经没了可能。放过自己的前提，是放过满清。(写这诗的前不久，王夫之生病，寓于伊山僧寺。清朝的安远靖冦大将军多罗贝勒趁此机会，派了一个姓刘的都统，赴王夫之身边慰问。《姜斋诗集》中有诗纪其事。)]
[表面上是和解了，但于王夫之等人，遗民态度还是非常坚决的。]
【作者简介】姚进雄，笔名摩诃曼陀罗。湖南邵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