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抱怨你的学生吗？
——读帕克▪帕尔默《教学勇气：漫步教师心灵》有感（3）
学生是学校工作的本源。没有学生，何谈学校？但在实际工作中，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学生，在职业教育领域的重大事项中排不上位置，在和他们亲密接触的任课教师和班主任那里，我们听到的多是抱怨、责怪。然而令人费解的是，离开了学生或者说不谈论学生，似乎并不影响职业教育的快速发展和辉煌成就。这就像离开了患者医院照样发展壮大、离开了观众电影照样“走向世界”一样荒唐。
我在学校分管教学工作时曾经宣布过一条纪律：在每学期举行的教学工作研讨会上，不允许谈论学生的不足。有的教学管理人员表面上答应，心里面却很不服气，他们认为，教学涉及到教师和学生两个方面，为什么不能谈学生的问题？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或许有些武断，甚至有些霸道，但是如果允许谈论学生的问题，教学工作研讨会就变成了对学生的声讨会，教师们会非常容易地将目前不理想的课堂教学状态及教学质量归罪于学生。
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教师抱怨学生？抱怨学生会带来什么样的不良后果？面对职业学校学生的现状，我们应该怎么办？我对上述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阅读了不少书籍，写了不少文章，也形成了不少看法。然而我所接触到的职业教育工作者，大多不愿意谈论上述话题。于是，我感觉到了孤独、孤立。令我感到欣喜的是，《教学勇气：漫步教师心灵》一书，让我有一种找到了知音、感到了默契、产生了共鸣的感觉。
我没有“拉大旗，作虎皮”的意思，更没有把自己和帕克▪帕尔默这样世界知名教育家相提并论的妄想，我只是想表达阅读这本书带给我的“高山流水，知音难遇”的深切感受。
1.教师为什么抱怨、责怪学生？我过去一直坚持一种看法：抱怨、责怪学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职业学校学生的现状在短期内是改变不了的。教师应该做的工作是走进学生心灵，帮助、影响学生成长。而帕克▪帕尔默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则更加深刻，他认为：“在任何受困扰的职业中，责备当事人是惯有的防卫手段，而且这些陈词滥调方便地减轻了我们对学生问题应负的一切责任——或者说减轻了解决学生问题的责任。”他在书中阐述了教师面对问题学生而无能为力，无所作为，因而产生了恐惧心理。消除这种恐惧心理最便捷的办法就是责怪学生。而一味地责怪学生，就像医院的医生在说：“不要再把有病的病人往我们这儿送——我们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给我健康的人，以便使我们看上去像好医生。”
2.抱怨、责怪学生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我认为会产生教师对学生漠视、忽视的严重后果，而帕克▪帕尔默则从理论的高度对教师责怪学生的严重后果进行了提炼和概括：“无论责备学生的陈词滥调在多大程度上确有其事，它们都严重歪曲了事实，而且它们扩大了学生和教师之间相分离的程度。这些夸张性的描述不仅使得我们的生活和这些粗野学生的生活相比显得更加高贵，而且也在更大程度上把学生问题的根源与教学分离开来。”
学生和教师相分离，学生的问题及根源与教学工作相分离，教师成了局外人，教学工作也成了与解决学生问题毫不相干的纯技术的活动。帕克▪帕尔默说出了问题的真相，更指出了问题的实质。
3.今天的职校生是如何产生的？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我曾经写过《我对职校生的三点看法》一文，其中第一点看法就是：职校生的今天是社会、家庭、环境共同铸就的。帕克▪帕尔默认为，这些问题学生“不是天生就是那种样子的，而是被他或她所不能控制的环境造成的。”他进一步分析说：“这些学生是被忽视的，处于我们社会边缘的人。课堂上我们面对的沉默是处于社会边缘的人经常采用的一种沉默——这些人恐惧那些有权力的人，懂得不说话较安全。”不仅如此，他们还“受到暗示或明示：他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经验，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观点，没有任何前景，不能担当重要任务。”学生得到这样的暗示或明示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学生收到的这类信息铺天盖地，在教室里宁愿保持沉默，而不再冒被开除和受到指责的危险。”“在这个成人世界里，他们感到疏离、无力。”对照当下职业院校的实际情况，我们不能不说，帕克▪帕尔默的分析是独特的，判断是精准的——尽管他的观点不是特指职业学校学生的。
4.面对今天的职校生，我们应该怎样做？近年来，我欣喜地看到，有不少职业学校教师在试图如何走近学生，关注学生，呵护学生，他们赢得了学生的认可，影响了学生的成长，这是非常可喜的一个变化。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教师面对学生感到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对此，《教学勇气：漫步教师心灵》一书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不小的帮助。
首先，教学技术解决不了我们面临的问题。帕克▪帕尔默对自己的失误进行了剖析，他说：“没有任何教学技术能够挽回我课堂上处理‘来自地狱的学生’（即问题学生）的失败，因为问题始于一种更内在的、不易处理的地方，始于我不能敏锐地读懂他和他的行为这一事实。我不是按照他们的状况来解读他们，我是以我自己的观点来解读他们，而且我的自以为是的误读使我进入了教学生涯中最低落的时刻。”
我相信， 帕克▪帕尔默的“失误”，也是许多职业学校教师曾经有过的以及现在仍然存在的失误。我同样相信，如果我们能像帕克▪帕尔默那样，正视失误，反思失误，我们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其次，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就是要倾听学生，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在分析如何“倾听学生”时，帕克▪帕尔默的一句话让我感到了震撼，他说：“一个好老师能够倾听学生甚至尚未发出之声音——这样有一天学生才会能够真实而又自信地说话。”
长期以来，我一直提倡要走进学生心灵，倾听学生故事，但我从未想到要“倾听学生甚至尚未发出之声音”。我以为，能提出这样的观点，绝不仅仅是一个理论水平问题，而是一种教育情怀，一种精神境界。倾听学生故事是一种境界，倾听学生尚未发出的声音是更高的境界。这一更高的境界，会给教师带来全新的工作状态。正如帕克▪帕尔默所说：“倾听学生尚未发出的声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断地宽容他人，关注他人，关心他人，尊重他人；意味着不能匆忙地用我们可怕的言语去填塞学生的沉默，并且不要迫使他们说我们想听的话；意味着充满深情地走入学生的世界，以便他或她把你看成是能一直倾听他人真话的言而有信者。”
帕克▪帕尔默说：“好的教学是对学生的一种亲切款待，而亲切的款待经常是主人比客人受益更多的行为。”每一位职业学校教师都应该反思：你对你的学生是抱怨、责怪，还是“亲切款待”？抱怨责怪与亲切款待之间只有半步之遥，这“半步之遥”就是：对学生、对自己，我们的心灵是敞开的，还是封闭的？我们的情感是融合的、整体的，还是分离的、割裂的？
最后我想说：假如你还在抱怨你的学生，你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无论你有多少荣誉和光环。
2017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