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抗战往事

外婆的头顶有一块头皮秃秃的，不长头发。我和弟弟给她拔白头发时，外婆总是会用忧伤的语气回忆自己的童年，给我们讲伤疤的来历。

我外公是老革命，浑身都是伤。和外公不同，外婆的头是小时候摔的。

日本鬼子轰炸武汉的时候，外婆只有五岁。每当警报拉起，人们就冲出家门，钻进防空洞里。大人小孩都随身携带生活用品，背着，挎着。

那天，又瘦又小的外婆背着自己的小毯子和水杯子，被人流裹着向前走着。大人不知道被挤到哪里了，外婆恐惧地望着四周，不知该叫谁，只好低着头踏踏踏的往前跑。

突然，脚下一空，外婆啊的一声摔了下去，只觉得头上一阵剧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原来路边不知何时被炸了个大坑，外婆不小心掉下去时背后的玻璃杯摔碎了，碴掉一大块头皮。

有好心人把她救上来了，也没有办法找医生，胡乱扎扎包住，后来伤好了以后，头顶就再也不长头发了。对于一个姑娘来说，秃秃的头顶多么令人难堪，可是外婆却说，那种乱年月，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谁还考虑好看不好看。

的确，我外婆的妈妈共生了十三个孩子，可勉强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在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中，缺医少药的，小孩子存活率很低，有什么法子呢？人活得真是连狗都不如。

我的老姨得了浮肿病，需要一种很便宜的中药来治，可是总是买不起。当外婆背着比她更小的妹妹跑到药铺时，药涨价了，钱不够。等回家取了钱时，药又涨价了。唉！日子好难过啊！

每当说起这些，外婆都面色凄惨。最后，她总要加一句: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后来，共产党的部队到武汉招兵，不想当亡国奴，十几岁的外婆跟上就走了，一走就再没有回过家乡。

外婆的脾气是暴躁的，有时候会神经质地啼哭，自己打自己的脸，那时候觉得外婆脾气好怪呀，我真的很怕她，现在想想战争的阴影可能笼罩了外婆一生，而战争的残酷，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理解。它不仅能伤害人的身体，更会蹂躏人的精神。

如果谁要抢占去，那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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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梅　一位低调而奢华的初中数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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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自远尘皆入咏　物含妙理总堪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