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八到了元代后期,随着饮散茶和饮蒸馏酒之风的兴起,茶、酒具都发生了变化,茶托和注碗逐渐隐没不见了。散茶是将茶芽或茶叶采下日干或焙干后,直接在壶或碗中沏着喝,一般不羼香料,也不压饼、碾末。此法自元代后期开始流行,到明代就完全排斥了末茶法。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且明文规定禁止碾揉高级茶饼。【43】这样一来,连普通茶饼也随之逐渐消失。于是原先盛开水的茶瓶遂一变而为沏茶的茶壶。它虽是自茶瓶演㜤而来,但不仅用法不同,而且所加的开水也有别;点茶因为要求沫饽均匀,云脚不散,以便斗试,故三沸以上,便认为“水老不可食也”(《茶经》)。而在茶壶中彻茶,“汤不足则茶神不透,茶色不明”(明·陈继儒《太平清话》),所以要用“五沸”之水,才能使“旗(初展之嫩叶)枪(针状之嫩芽)舒畅,清翠鲜明”(明·田艺蘅《煮泉小品》)。不仅如此,这时由于在壶中彻茶,所以认为“若瓶大啜存停久,味过则不佳矣”(明·顾元庆《茶谱》);所谓“大小之制,惟所裁给”的说法不再提了,而强调“壶小则香不涣散,味不耽阁”(明·冯可宾《岕茶牋》)。又认为“壶以砂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明·文震亨《长物志》)。明代制茶壶的名手龚春、时大彬等人就是根据这些标准,制出了一种紫泥小砂壶,它正是散茶阶段的产物。而近代茶壶之名称,也是到这时才定下来的。虽然如此,但这一名称之被社会普遍接受还需要有一个过程,所以起初它曾被叫作茶罐,不仅口语中用,诗文中亦用之,如“青箬旧封题谷雨,紫砂新罐买宜兴”(明·徐渭《某伯子惠虎丘茗谢之》)句中之紫砂罐,指的就是紫砂茶壶。而当茶壶这一名称传播开之后,茶瓶之名遂渐不为人所知。明·曹昭《格古要论》说:“古人用汤瓶、酒注,不用壶”,这话的前一半固然不错,但汤瓶和茶壶、酒注和酒壶间实有紧密的承袭关系;他的说法容易使人认为它们各自的形制完全不同,而没有把名称虽变化、但形制在改易中又有其连贯性的一面说清楚,就有可能引起误会了。散茶法阶段由于茶叶本身的焙制方式改变了,饮法和茶具也与前大不相同,所以这时对前代茶书中的若干提法也显得有些隔膜。如宋·蔡襄《茶录》说“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斗试以水痕先退者为负,耐久者为胜”,“其青白盏斗试自不用”。《大观茶论》也说:“点茶之色,以纯白为上”,“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取其燠发茶采色也”。明代人不了解宋代末茶的特点,仅就散茶立论,所以反相诘难说:“茶色自宜带绿,岂有纯白者”(明·谢肇制《五杂组》?)“茶色贵白,然白亦不难,泉清、瓶洁、叶少,水洗,旋烹旋啜,其色自白,然真味抑郁,徒为日食耳”(明·熊明遇《罗岕茶记》)!又说:“宣庙时有茶盏,料精式雅,质厚难冷,莹白如玉,可试茶色,最为要用。蔡君谟取建盏,其色绀黑,似不宜用”(明·屠隆《考槃馀事》)。对于散茶说来,这些议论不无道理,然而用以说宋代末茶之茶色、用器,则全无是处。酒器的变化虽不象茶器这么大,但失去了酒台和注碗,和宋代比起来也面目全非了。因此,元代后期以降,绘画中如再出现前一阶段的茶具和酒具,每或安排得不尽妥当。如山西洪洞广胜寺水神庙北壁东部壁画《尚食图》中进茶的女官,前一人捧托盏,后一人却端着带注碗的酒注。【44】明·仇英《春夜宴桃李园图》中表现的是酒筵,但喝酒的人却手执托盏。【45】时易事异,而画人不察,就不免张冠李戴了。【1】王振铎《张衡候风地动仪的复原研究》,《文物》1963年4期;又《再论汉代酒樽》,《文物》1963年11期;又《论汉代饮食器中的卮和魁》,《文物》1964年4期。【2】《文物》1963年4期,页2-3。【3】参看相马隆《夜光杯杂考》,载《流沙してたゐ海西古文化论考》,1977年,东京。【4】原田淑人《正仓院御物を通して观たゐ东西文化の交涉》,载《东亚古文化研究》,东京,1940。B. Gyllensvārd,T' ang gold and silver. BMFEA, No. 29, 1957。夏鼐《近年中国出土的萨珊朝文物》,《考古》1978年2期。【5】偏提与酒注的区别在于“去柄安系”。其状可于五代阮郜《阆苑女仙图》中见之。宋·林逋《送李山人》有句云:“身上祇衣粗直裰,马前长带古偏提”;则北宋时偏提似已不甚流行。【6】《旧唐书·李珏传》。【7】《文物》1972年3期,页36,将出土“老寻家茶社瓶”之墓误记为元和三年(808年),应正。【8】参看李知宴《西安地区隋唐墓葬出土陶瓷的初步研究》,《考古与文物》1981年1期。但接近水注形的器物,在隋代已有个别实例出现,当是由天鸡壶演变而成,其用途尚难确知。【9】【19】长沙市文化局文物组《唐代长沙铜官窑址调查》,《考古学报》1980年1期。【10】《(图说)中国の历史》卷五,《宋王朝と新文化》页110,插图139。【11】【18】河北省文管处、河北省博物馆《河北宣化辽壁画墓发掘简报》,《文物》1975年8期。【12】《山东文物选集(普查部分)》图239。【13】马得志《唐代长安城平康坊出土的鎏金茶托子》,《考古》1959年12期。【14】湖南省博物馆《长沙两晋南朝隋墓发掘报告》图四,7,《考古学报》1959年3期;湖北省博物馆武汉地区四座南朝纪年墓》图一〇、3,《考古》1965年4期。【15】江西省文管会《江西新干金鸡岭津墓南朝墓》,图版七、6,《考古》1966年2期。【16】湖南省博物馆《长沙南郊的两晋南朝隋代墓葬》图版七、10,《考古》1965年5期。【17】《白沙宋墓》图版37。【20】黄汉杰《福建闽侯荆山、杜武南朝、唐墓清理记》图版八、13,《考古》1959年4期。【21】大同北魏遗址出土的高足杯,见《文化大革命期间出土文物》第一辑,图版150-152。参看孙培良《略谈大同市南郊出土的几件银器和铜器》,《文物》1977年9期。【22】高足杯中唐后渐少,然至南宋又复出,元、明时也有烧造的,但已多非日用器皿。【23】陕西省博物馆《陕西省耀县柳林背阴村出土一批唐代银器》图版六、1,《文物》1966年l期。【24】如白沙1号宋墓前室西壁砖砌夫妇对坐开芳宴之桌下即有长瓶,见《白沙宋墓》图版二二;河南巩县稍柴宋墓墓室东壁之夫妇对坐开芳宴图情况亦相似,见《考古》1965年8期,页428。【25】王步艺、殷涤非《安徽六安城外宋残墓清理记略》,《文物参考资料》1954年6期。【26】同注【17】所揭书,页20。【27】《内蒙出土文物选集》图176-177。【28】同注【17】所揭书,页31-32。又黑田源次在《辽金陶磁》(载《世界陶磁全集》卷十)中提出长瓶系制奶酒的用具之说。按此说非是。因为内陆不流行饮奶酒,但也习用长瓶;而且长瓶的口很小,不便清洗,不适合作为发酵奶酒之器。【29】李辉柄《调查浙江鄞县窑址的收获》,《文物》1973年5期。【30】辽宁省博物馆文物队《辽宁北票水泉一号辽墓发掘简报》,《文物》1977年12期。【31】冯文海《山西沂县北宋墓清理简报》,《文物参考资料》1958年5期。【32】《朝鲜的文化遗物》图版62。【33】张先得等《北京市郊明武清侯李伟夫妇墓清理简报》,《文物》1979年4期。【34】《天成铁路筑路工程中在四川发现的文物》,《文物参考资料》1日53年9期.【35】《新唐书·五行志》云:“俗谓杯盘为子母,又名盘为台。”按此说仅在唐代流行一时。台盏、盘盏形制显著有别,不能援此说以混同之。【36】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第一队(郑州南关外北宋砖室墓》,《文物参考资料》1958年5期。【37】靳枫毅《辽宁朝阳前窗户村辽墓》图一一、一二、三一,《文物》1980年12期。【38】王善才、陈恒树《湖北麻城北宋石室墓清理简报》图版五、3,《考古》1965年1期。【39】北京市文物局、门头沟区文化办公室发掘小组《北京市斋堂辽壁画墓发掘简报》,《文物》1980年7期。【40】王秀生《山西长治李村沟壁画墓清理》,《考古》1965年7期。【41】山西省文管会、山西省考古所《山西文水北峪口的一座古墓》,《考古》1961年3期。【42】刘新园、白馄《景德镇湖田窑考察纪要》,《文物》1980年11期。【43】《明会典》洪武二十四年“诏有司听茶户采进建宁茶,仍禁碾揉为大小龙团”。【44】柴泽俊、朱希元《广胜寺水神庙壁画初探》,《文物》1981年5期。【45】明·仇英《春夜宴桃李园图》,日本京都藤井有邻馆藏。见《世界文明史》卷九,《绚烂的中国文化》页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