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写燕山
汽车颠簸着开进了深山。
昨天小雨，今早微凉。山区气温比平原低摄氏六度，所以多加件外套，自觉舒适无比。公路两侧栗林满坡，晨风送来阵阵栗花奇异的淡香，沁人肺腑，不禁打开车窗深吸一口气。燕山深处，千百年来人们依靠板栗收入养家糊口，果树长在坡度极大的山岭，农人剪枝栽苗收果，爬上滑下如同探险。
由于可利用土地极少，即使巴掌大的一块平地也很珍视。到了八仙沟，路旁采摘园的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纸袋，车上人讲那是苹果树，套上纸袋既能防虫又保证色泽均匀，待长到一定大小也须摘去纸袋，日光照射增加红润。
国道112线七转八拐向西北延伸，伴随公路出现了溪水，坡度也明显增大，两侧山势变得陡立。车过北台子村，已经看不见栗林，右侧是几乎与车相贴的峭壁，左侧是深沟浅流，沟外依然是峭壁林立，如万笏插天。我知晓已进入理想地界，选一平缓的地方让车停下，决定下车徒步，边游览边画速写。
登上右侧的山石，穿过高岗栗林，攀上一旷朗山顶。向对面望去，百丈峭壁拔地而起，山体几乎与地面成九十度夹角，前后三层，高低错落直接云表，其中一层岩体薄如刀背！山体层岩裸露，明显的岩峰宽宽窄窄，呈现出山体结构之美。岩顶多处独立石块，欲崩欲坠，似勇士出列，长杵撑天。
壁间偶有灌木苍苍，一只雄鹰盘旋不下。兴致顿生，寻一树阴坐下，挥笔而画。先以断续线条勾勒几重山体轮廓，再用浓重粗线勾皴岩间大隙，后用稍轻的笔触皴擦岩石小缝，体现山石阴阳走向。以上用笔坚实劲利，多用直线折笔，最后用圆转轻盈线条画出草木流云。岩石不可画尽，远山多处留白，自有空灵之气。
一小时画毕，舒展筋骨，忽小腿骚痒，几只蚂蚁悄然上身爬到纸上，相互触头似在探听虚实。脚边石缝，尽是奇花异草，一石上竟存朱砂图形，辨之略如羊字，与我属相巧合，大喜录之。
喝几口饮料下山，径直走向沟底，这个山沟与公路相互平行，或宽或窄不离不弃。雨后沟畔绿草萋萋，缓缓穿行其间情适意闲。虽已仲夏，但山泉清冽未敢涉足。稍宽阔处白石满滩泉水泠泠，忽见一白杨树横在河面，狂风虽将其吹倒，但余根连土，有叶新生。感叹其顽强与之留影。
跨步跃石，穿行两岸之间，寻阴凉而走，野草高低，衬托着白石格外耀眼。忽然有一巨石躺在河滩中，如沙发，前面弯折背后平坦。卧在宽阔的石面闭目养神，嗅青草气味，听飞鸟啾啾，不觉俗虑全消，暂忘行程。
石滩实在难走，登上公路。悠然前行，转过杨树林是一处养蜂人家，绿色迷彩小帐篷搭建在草坪之上，蜂箱零散排成三行，蜜蜂嘤嘤嗡嗡出入蜂房。
白杨树之间悬一细绳，红黄白衣服挂在其间，单一色调的大山因此亮色而活跃。离帐篷很近的向阳处竟然支起了太阳能电池板，看起来是供其日常用电，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帐篷边，山野放蜂人也融入了现代新潮生活。
沿途壁嶂嶙峋山谷局促，几十里地处处皆可筑成关隘。瞩目前方，河滩上乱石逐渐减少，细沙平岸，碧水浅滩，疾步前往，戏水而欢。
对岸峭壁数十丈，罅缝可容一人，悬崖突出，石根被水流冲刷消蚀，造成整座巨岩上粗下细仿佛不禁风力。大自然造化鬼斧神工，惊叹之余不敢久留。
近午时，备水已尽，但兴致未减。阳光正足，行走数里已喉干口渴，只见前方开阔处，浓密树梢隐着红瓦白墙，现出一户人家。
近前看屋内人影晃动，笑语喧喧。前去讨水，主人热情相邀，灌满两瓶清泉。闲谈得知此处可种地极少，农人多去外乡城镇做工挣钱，家中只剩老幼，聚少离多。今日儿子回家，恰才饮后欢聚。
道谢之后疑问：何不筑院墙？主人笑答，这里叫庙岭，人家不多但互助成风，非常安全。夏天房间有余空气凉爽，不需电扇空调，欢迎旅行来住。再次道谢登程，忽然喜欢此地人善景佳，如隔世外，退休之后可做卜居首选。
转过几道巨嶂，河滩上出现数米高的水坝，上游一位妇女正在树林间劳动，走近与之攀谈。这岸上是他家的杨树林地，正欲收拾平整以待游客，由于临河，她准备了皮艇座椅水桶小网吊床，游客在此休闲收取几元使用费，游人也可在此自助烧烤。
河水被拦约有二百平米水面，清澈见底，绿草摇曳。阳光透过山尖树缝投射到波光粼粼的水中，如彩虹幻影。河中蝌蚪成群，沿岸晒暖，鱼虾成形，不过指长，尤其小鱼转向甚速，灵动异常。
坐在岸上，又取出笔纸对景而写，近景小艇砾石堤岸，中景灌木敞蓬白杨，远景层层岩峦，信笔勾勒。公路上缓缓开来一轿车停在沙滩，下车长幼五人，小孩划艇，成人观我作画。妇人高兴地招待,有了今年首次旅游收入。
画完，收拾画具。环顾四周壁嶂夹峙视线阻隔，大自然用亿万年雕凿出高拔出世的绝𪩘奇峰。忽生奇念：若有人搭建百丈电梯直通峰巅，即可居高临下，遍览北国山川，胸襟何等开阔！彼时定心静气沉，尘缘断尽，惟存画艺。
此刻仰望蓝天如滤，忽而白云出岫，丝缕闲闲，偶有倦鸟归巢，树梢作响。日光西落，金色斜晖镀在峰尖，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若以色彩图之，必呈油画经典之美，然而留恋处雾起河床，山间渐暗，不可久驻。
别了，我将再来。
作者简介：王树明 ，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耽于诗词书画，尤擅大篆、草书、中国山水画及古诗词创作。作品及文著见于《中国书画报》、《中国文艺家》、《文学与艺术》、《美术之友》、《知识窗》等报刊，《中国建筑报》辟专版作艺术介绍。《新华网》曾专页宣传。
现为中央民族大学书画院特聘画家，遵化市美术家协会理事，遵化市诗词楹联学会理事，河北省诗词楹联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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