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于翠巧,早就离婚了!”
人呐,
不吃这种苦,
就要吃那种苦,
公平得很!
文/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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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翠巧一发飙,许安就发怵。
原因很简单:于翠巧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换言之,家里那点子数目很少很少的存款,是于翠巧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自然,钱也是于翠巧攥在手心里的。
平日里,许安买一包烟、喝一瓶矿泉水,都得向妻子开口,低头哈腰嬉皮笑脸地讨要。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怕老婆”的习惯。
尤其是在母亲死去后。
眼下,他被这声惊天怒吼震慑,不敢再撒谎,只能半低下头,嗫嚅着把上网吧的事儿讲了一遍,完了又把剩余几张碎钞拿出来:“钱还剩下这些,都交给你……”
于翠巧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抓过钞票,脸色却没有半分变好的迹象。片刻后开口,依旧要赶着许安去挣钱:“明天继续去干活!你要是再偷懒,我就不客气了!”
但具体怎么个“不客气”法,她没说。
不过是一贯的威胁口吻罢了。
在家做农活时,也是她逼迫着、责骂着、驱赶着的。那感觉,真如养了个儿子般,好在许安懂得看眉眼高低。老婆一表现出愠怒,他便老老实实扛起工具,殷勤地跟着老婆下地去。
但对工地,他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我不去,我干不了那活儿!你瞧瞧我这手,搬砖推车都磨成什么样了?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
一边说,一边展示那双红肿的手,满脸都写着不愿意。
于翠巧怒极反笑:“那你告诉我,世上有不辛苦就能挣来的钱吗?”
她对丈夫是恨铁不成钢,心中澎湃着一万句脏话,似乎随时都要酝酿一场暴风雨。但许安还没注意到这一层,他将嘴一撇,轻轻哼出一句话来。
“怎么没有,我哥的工作不就是吗?”
许安说不清哥哥许平的具体工作。
但他知道,哥哥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手下似乎还管着一些人,薪水也很高。重要的是,他在办公室里上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更不需要卖苦力。
那样的工作,肯定是不辛苦的。
于翠巧冷冷一笑:“你哥的工作不辛苦?只怕给你干你也干不了!人家吃苦读书的时候,你在干嘛?人呐,不吃这种苦,就要吃那种苦,公平得很!”
她看不惯丈夫那副吊儿郎当样,一句接一句地揶揄他,丝毫情面都不肯留。
许安涨红脸,一时找不到回击的话,但依旧坚持逃离工地,不肯去干卖力气的苦活儿:“实在不行,我自己去找个工作。不需要你为我操心,我找的工作,我自己还愿意干些。”
“就凭你,能找到什么工作?”
于翠巧冷哼一声,眼里赤裸裸透出蔑视来。
许安把手一挥:“你别管,反正我会找工作,我会挣钱,我不会让你养我!”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有些赌气意味。于翠巧的怨气还没泄完,但也懂得见好就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个话题翻篇而过。
他爱逞强,那就随他去。
反正于翠巧不相信,自己这个好吃懒做的丈夫,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等闹上几天没结果,自然要服从安排的。
而作为新员工进入服装厂的她,对活计还有些生疏。一天下来,数量竟远远落于人后,对要强且迫不及待想挣钱的她来说,这是个严重打击。
所以一吃完饭便倒头睡下,为明天的工作积蓄能量。
许安提出的“自己找工作”,其实是不着痕迹地撒了一个慌。
他打算让哥哥帮着自己找工作。
一个电话打过去,许平大吃一惊:“什么?你们到这边来了?你要找工作?”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我现在得开会,你跟于翠巧先过来。等会儿咱们一起吃午饭,边吃边说。”
许安不敢耽误哥哥正事,急忙应了这个提议,更不敢把跟于翠巧吵架的事情说出来。
这场会一开就是4小时。
许安按照哥哥给的路线,搭了地铁风尘仆仆而来,但又不敢擅自打扰哥哥的会议,只得在公司附近四处转悠,无所事事地逛了好一阵。
12点半,许平的电话如约而至。
兄弟俩刚一见面,许平便满脸不悦:“你老婆呢?吵架了?”
“嗯。”
许安怏怏的,将前因后果简单描述了一番,而后便开口请求,希望哥哥给自己找个工作:“哥,工地我实在干不了。你人脉广、朋友多,能不能帮我找个轻松的活儿?”
说话间,菜端上来了。
许安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餐桌上,将油炸小排骨狠狠啃了几个:“好吃,真好吃!哥,你不知道,我跟翠巧吃了好几天白水煮面了。不行,我不能吃了,我得给她打包带回去。”
说着果然停下筷子,只往旁边那盘炒青菜里头伸。
许平却忧心忡忡。
“你这样跑来找我,翠巧同意吗?”
“只要能找到好工作,她就不会反对,哥,你帮帮我嘛,也问问嫂子,她是本地人,会不会有门路。”
许安的回答混杂在咀嚼声里,听上去没心没肺的。许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沈砚君不会愿意管这种闲事。
而且也不会乐意他去管。
许安夫妻已经成年,而且是一个独立家庭,与自己的小家不过是亲戚关系。许多事,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更何况,许安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可即便如此,他也得将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妻子听,末了深深叹息,用眼神向她讨一个主意。
又或者说,是将自己的态度明明白白告知沈砚君。
沈砚君的考核还没结束,一天下来,累得连说话劲儿都没有。
此刻她正敷着面膜听音乐,无心为婆家琐事献言献策,只面无表情道:“你看着办,只要不损伤咱们这个小家,随便怎么都可以。”
许平点头,片刻之后,才犹犹豫豫开了口:“我们公司正好缺个门卫,要不然……”
谁料话没说完,沈砚君便嚯地从沙发上弹起,脸上的面膜也被一把撕下来|:“万万不可!他能去任何地方,但绝不能去你们公司,也不能来我们单位。”
“为什么?”
“你傻不傻?你弟弟是个好吃懒做的,万一弄出点事情来,你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沈砚君睁大眼睛,一五一十分析利弊,末了还是提出了建议,“你给他找些招工启示,让他自己去面试去谈。你不能大包大揽,否则你这个弟弟永远长不大。”
说完,她又将丈夫深深看了一眼:“我要是于翠巧,我早就离了。这种男人,要来何用?”
话音刚落,那张未吸收完毕的面膜,重又回到了沈砚君脸上。
轻音乐静静流淌着,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许平有些难堪。
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被妻子不留情面地狠批一通,不可能毫无波澜。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沈砚君考虑问题,确实比自己更深刻,也更长远。
-作者-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