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286期】【河南·汝州】范君峰丨话说毛汝采

话说毛汝采
作者/范君峰
毛汝采,江苏溧水人,民国期间曾在河南的登封、临汝、清丰三个县任过县长。在任期间,他剿惩匪霸、秉公办案,治县严明有方,曾为当地民众做了不少好事,他的许多事迹以及一些传说至今还在各当地流传。2000年5月2日,时任全国人大常委、教科文卫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的范敬宜先生写的题为《有这样一位县长》的文章曾在《新民晚报》第20版刊载,文中详细介绍了毛汝采在民国年间任县长时的一些事迹,并以赞叹的口吻评论道:“对于真心实意造福一方的人,老百姓是不会忘记的。口碑胜于丰碑啊!”
毛汝采的族兄毛凤池撰文称赞他:“族弟素先,字汝采,裕隆叔之二子也。生而颖悟,幼不好*,弱冠入小学,聪颖异乎常人。其家世务农,因素先学历日有增益,遂决意使游学。及长,毕业于北平民国法政大学。始任南京市政府土地局调查股主任,继任远东新闻社南京总社编辑。嗣应友人约,供职河南特区抚绥委员会上校科员。旋调党政联合办事处科长暨河南第九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科长。因办事勤能,为当轴所嘉许,遂擢升河南登封县县长。视篆之始,即与地方父老约,抱定不贪赃不枉法,廉洁自持,处处为地方设想,事事为民众谋福利宗旨。是可见素先勤政爱民之一斑。以数月来,民皆安居乐业,而政声于以卓著。噫嘻,素先以强仕之年荣膺县篆,果敢有为,吾知将来能大吾族者必素先也。”
现在看到的资料显示,毛汝采1905出生于江苏省溧水县,北平政法大学毕业后参加中央考试院考试合格,取得了“上校执法官兼县长”的资格,被分配在河南登封县任县长,1937年10月,调任临汝县县长,1948年6月,开封解放时,毛汝采正在开封普临电器公司担任经理。但我从《河南文史资料》发表的毛汝采本人撰写的回忆文章中看到,他自叙:“1937年12月,我由登封县调任临汝县长。”
我看到过一些介绍毛汝采先生的文章,尤以汝州人翟宗洲写的详细真切。翟宗洲于1959年初从县委调到洛阳地委工作,1982年其父到洛阳探望他时,在洛阳市博物馆偶尔看到毛汝采的一幅书法作品,回去对他说:“毛汝采在洛阳,我看见他的字了。”这引起了翟宗洲寻访毛汝采的兴趣。翟宗洲的父亲青年时期曾在临汝县国民党县政府干过田赋管理处办事员,是毛县长的属员,那时县政府天天早上开朝会,毛县长训话果断明了,给下属印象很深,更重要的是毛县长精干严谨,治县有方,政绩显著,再加上长相不俗,留着在当时非常时髦的“大背头”发型,风度很好,所以汝人都很佩服毛县长。翟宗洲小时候常听父亲讲毛汝采的故事,自然也对毛钦敬有加,所以他听父亲这样说,决心找到当年的“毛青天”。
1983年时,翟宗洲的父亲已经去世,一个偶然的机会翟打听到毛汝采被政府安排到西工区凯旋东路的区办锅炉厂工作,不由得一阵高兴。一个假日的傍晚,他找到了这个小厂,在锅炉厂大门处简陋的传达室里,翟见到了当门卫的毛汝采。翟说明情况后,毛汝采很热情地请他落座,和他畅谈起来。通过交谈,翟宗洲了解到,解放后,毛汝采由于他曾经的政治身份问题,1951年被开封市人民政府判处无期徒刑,1975年经特赦出狱后,被安排在这家锅炉厂工作。翟宗洲看到这位被当年临汝、登封等地的老百姓奉若神明、念念不忘的“毛县长”“毛青天”时,他已经是78岁的老人,但他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很好,依然能够从他身上看出当年的旧风采。
毛汝采告诉翟宗洲:“解放后先被关在开封监狱,‘文革’结束后我才被释放出来。政府给我和子女都安排了工作,我从内心感谢共产党。像我们这种人在狱中的不少,有的病故了,有的枪毙了,释放的很个别,我多亏临汝、登封老百姓反映好,所以才得释出狱,我特别感谢两县的老百姓。再者,若是‘文革’中出来,红卫兵还不把我打死?我能有今生,是政府保护了我,不好好干工作对不起共产党,也对不起老百姓。”
第一次见面,毛就给翟宗洲留下很好的印象。毛汝采的人品确实很好,他干了很多好事,毛笔字写得很不错,尤工篆隶,向他求字的人很多。后来他被吸收为洛阳市政协委员,河南省书协会员。
1985年翟宗洲担任中共洛阳市纪委副书记,与毛汝采同是洛阳市政协委员,见面的机会更多了,这时的毛汝采已经是市政协专职委员。由于他对国民党了解很多,所以为市政协撰写了很多文史资料,也给别人写了很多字。洛阳市举办第一、二届牡丹花会时,挂在公园门口的大幅对联就是请毛汝采写的,字大如斗,很有神采。翟一有机会就找到毛汝采,听他讲当年在登封临汝的一些亲身经历,从而知道了很多毛汝采不为人知的故事,感情逐步加深,毛称他老弟,他称毛为先生。毛赠他一幅书法作品《奋进》,写有“宗洲老弟留念”“丙寅夏毛汝采”等字样。据翟宗洲在文章中回忆,毛汝采当年在临汝时有一张全家照,已有70多年历史,虽然经过很多坎坷,毛总是带在身边。有一天他叫翟宗洲到他家去,特别嘱咐其将照片放大几张留给子女作留念。事后毛很高兴地赠给翟一张作留念。毛汝采老人晚年记忆力仍然很好,快人快语,作风正派,确有名士风范。
今天我们随时打开网络都可以找到有关毛汝采的纪念文章和段子。比如他在登封工作虽不足三年,却干了很多让草根百姓出气的事儿,如制服无赖王大孬,解救郑家媳妇秀兰,惩罚卖点心的掌柜,消灭马鞍山刀客,镇压大恶霸张万财等,这在当时震动很大,而今谈来仍让人扬眉开颜。
1936年10月,蒋介石趁着在洛阳过五十大寿的机会,乘兴游览嵩山少林。毛汝采同偃师县长一起调动两县民力,开通老十八盘的道路。蒋的车上到半道,因坡陡弯急,只得改乘他事先备好的轿子。他亲自为蒋当“导游”,蒋问他登封的基本情况,他说“登封是十山九秃头,十河九断流。十年九年旱,十家九家愁。沒有电,吃粮靠石碾石磨,一年全县能吃一个大石磙。……”将登封的情况向作了真实而不悲观的报告。蒋观看少林寺武僧表演后,当场令随从拿出1000大洋交给他,他叫过方丈说“今天参加表演的每人10块,参与的僧人每人五块,剩余留做寺院之用”。蒋介石听罢向他微笑点头。蒋离开时又留下一笔专款,他用这笔款,在崇福宫开凿了“中正泉”,润泽中岳,造福民众。
1937年10月,他调往临汝任县长。从县城骑马到大金店途中,多次被群众拦路挽留,两次被恋恋不舍的百姓脱去布鞋,换穿“清官靴”。
毛汝采到临汝后,作为更加出彩,前不久汝州党建电子平台栏目还讲述了毛汝采当年维护临汝妇女权益的善政,这只不过是他在临汝众多举措中一项而已。由于篇幅有限,这里仅将毛汝采先生亲自撰写发表在《河南文史资料》上的剿匪实录《智擒匪首连天生》撮要摘叙,以飨汝人:
1937年12月,我由登封县调任临汝县长。临汝为一等县,境内山峦起伏,向为土匪出没之地。我到任时,大股土匪已被击溃,但有一个叫连天生的自称“打孽团”团长,仍然不断作案,闹得临汝、伊阳(今汝阳)、伊川等县不得安宁。以连天生为首的股匪有长枪100多支,短枪20多支,专以替人打孽为生......河南省保安司令部也曾派保安旅前来进剿,并经河南政府通缉多次,都因连庄村地势险要,土匪信息灵通,连天生未被擒获。
我到临汝不久,连天生就带领十几个人把西乡温泉街一家老小七八口全部杀害,连吃奶的婴儿也不放过。我得知此案后,当即召开紧急县政会议研究对策。1938年春,伊阳县泰山庙古会,会期照例演戏三天,县长张习赞在戏台上向民众讲话说:临汝有个土匪叫连天生,经常到我们伊阳县境骚扰作案,大家时刻警惕,能抓住活的最好,如果当场击毙,由我负责。张县长话音刚落,谁知当时就在台下的连天生双手持枪朝戏台上连放三枪,然后带着十几个人扬长而去。当时张县长不敢回击,恐伤及民众。第二天张县长就派人找我商谈,我让他听我消息。
我听说第二区有个姓贾的区员,幼时曾与连天生是同学,我把他叫到县政府,让他去见连天生,说明为了地方治安,请他约定时间地点,我同他面谈。过了两天,贾向我回报说连不愿意同我见面。我问连天生这几天是不是在家,贾说,连天生从伊阳抢了一个漂亮姑娘,这几天正在家里作乐,不会出远门。两天后,我带着一个卫兵,各骑一辆自行车,赶到温泉街,问清去连庄的路,骑了不远,便扛着车子爬山,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连庄,我向寨门持枪站岗的言明身份,几经解释,他答应引路。我叫卫兵留在寨外看守车子,只身进了寨,不远看到前面一个高大汉子身后跟着十几个护兵,,他大声问站岗人:“你带的什么人?”站岗的答道:“他说他是毛县长,不知是真是假。”说着双方走到跟前,我抓住他的手说:“你就是连天生吧?我是毛县长(指着胸前佩戴的助长证章)。”他说:“我是连天生,真没想到县长会来到这里,快请屋里坐吧。”我跟进屋里......吸罢烟,我起身坐在床边说:“咱俩本不应该见面,我是个地方官,咱俩见面,不是我打死你,就是你打死我,可是今天,我身上啥也没胡,只带了一个卫兵,还没有叫他进寨,你要想打死我那可容易。”连天生说:“县长,不要再讲这了。”我接着说:“早就想同你见面谈谈,叫姓贾的来请你约定时间地点,你不同意,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有自己来了。我来完全是为了社会治安,为了你的前途。我到临汝后,你在温泉街杀害了家人,又在伊阳泰山庙会上让张县长难堪。你平心静气想想,再这样闹下去,怎么收场?”连天生即问:”县长,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说:”为了地方和你的前途,我打算委任你为临汝县保安中队第五中队长,你可以组织100支枪分三个分队,暂时就驻防连庄负责维持这几县边境的治安,每月所需要经费粮食由我发给。”连天生说:“县长,你放心。”我说:“我饿了,弄点啥给我吃吃,另外还要送两个馍给我那卫兵。”连说:“县长,不知道你来,啥也没有准备,咋办?”我说:“做几个荷包蛋就行了。”一会儿就端来一碗荷包蛋和一盒点心,我吃了后,站起来要走,没想到连天生面带笑容走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说:“县长,你这算是救了我,可是这中队长我干得了吗?”.......我说:”你最好带点钱进城去一趟,因为用你当中队长恐怕地方上有疑虑,乱议论,你到城里,可在饭馆定几桌酒菜,把各机关学校的头头请去,我向大家作一说明,以后办事就方便了。“连天生送我到寨门,我说:”你要进城,今天就去,明天请客之后,我就发给你中队长的委任状和中队的印记,还可以领一些子弹。“
我骑车回到县城,连天生带两个随从已在此等候了。我一见他们,非常高兴,把连请进办公室,坐定后,我说:”你先坐一下,我去洗洗脸就来。”我走出办公室,立即召集政警队和卫兵作了布置.....我回到办公室,一会儿,两个卫兵走进来对连天生说,不管谁到这里同县长谈话,都不能带武器,连把手枪放到桌上,两句卫兵迅速将连制服。给他砸大镣时,他高喊:“毛县长你说话不算话,你当县长还能欺骗人,我上当了......”在送往监狱的路上,他还是不停地喊叫。他的两个随从也同时被关进监狱。当晚赶印布告,电话命令第二区区长赵希贤连夜调集人赶往连庄村,把连天生家的所有武器弹药烟土等全部解县......天明后,召开全村民众大会,宣布连天生已经被关押,希望各安生业......
我是国民政府第一届高等文官考试及格,被分发到河南入轮候委的县长,兼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上校军法官,凡是特种刑事案件,如对不守法军官扰害地方和地方土豪劣绅的不法行为等,可按《惩治土豪劣绅条例》惩处可以先枪毙后报告,我就仗了这个上校军法官的权力,第二天一早在街上贴出布告把连天生押赴刑场枪毙了。枪毙前后都拍有照片。事后分别向河南省政府、河南省保安司令部、河南第十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呈报,并分函伊阳县、伊川县政府。《河南民国日报》曾以《毛县长智擒巨匪》为题报道了这一消息。
在枪毙连天生的当天下午,赵希贤区长将在连天生家里搜获的手枪8支、长枪6支,大烟土12斤,子弹若干,还有连天生新抢的一个少女,都一同送到县政府来了。
我把连庄村新选出的保甲长叫到县政府,要他们把全村所有枪枝登记清楚,造册报送区政府。这些枪枝作为保卫村寨之用。连天生的房屋、田地,全部拨归村办小学所有,租佃所得,作为该校添置设备之用,如想变卖,必须报经县政府批准。连天生的两个随从交赵区长带回,取保释放,除手枪两支交公外,其本人所带8元钱予以发还。没收连天生的12支手枪,发给县保安大队附、四个中队长警察局长、政务警察队长、第二区区长等,余4支由县政府留用,长枪6支分交警察局、政务警察队。没收连的现金110元,拨给县财务委员会,作为地方款收账。连天生抢来的少女,经讯,原来打算把她送回娘家了事,可是她说父母早死,她是跟叔婶长大,婶待她不好,她不愿回去,我于是就把她交给县政府女检验吏,并给她10块银元,暂时维持生活。如有娶她为妻的男人,只要双方同意,便可结婚。因为这个女子长得漂亮,求婚者多,遂把她送往救济院,规定凡求婚者先登记,按顺序见面。这样,不到10天,她就同意和一个开洒馆的小掌柜结婚了。这个小掌柜还给救济院捐款80元。
毛汝采不仅当过民国县长,还任过河南省政府参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任开封市工商业联合会副主任委员,1990年老人安祥走完人生之路,逝于洛阳。正是:无情风雨恣汗漫,有意人生任逍遥。一个人经历新旧社会两重天地,曾主政一方,又曾入狱为囚,寿登八十以上,荣名享于身后,其主政清丰县也同样政声不俗,能达到这种境界,不容易,可称人海一杰啊!
2020年6月5日

作者介绍:

范君峰,河南汝州人,1987年毕业于河南师范大学,先后在市委办公室和街道办事处工作,现任汝州市农机局主任科员。本人自幼喜爱文学阅读,稍长即尝试涂鸦,辗转于市乡机关工作之际,偶有作品见之报刊,现为汝州市作协会员。文学世界是很多人寄情难忘的理想国,有好的平台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相偕以进,会让生活多些意趣。让灵感的鸟儿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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