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漫言‖011. 仁者,其言也訒

论语漫言‖011. 仁者,其言也訒

《论语·颜渊篇第十二》侧重对仁的注解,基本都是师生之间关于“仁”这个问题的讨论。其中,有一段对话很有意思: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訒,是迟钝、困难的意思,我们可以简单理解为说话慢一点。也有的解释为语气平和、谨慎之意,感觉有点绕,不从。
司马牛问仁,孔子对他说:“仁者,说话要慢。”司马牛似乎有点不相信,于是追问:“说话慢一点,就可以说是'仁’了吗?”孔子说:“做事难,说话慢这件事真要做到也很难,不信你试试看。”
当然,关于这段话的解释很多,细节上有不同,但大致也差不多。这里只说自己的解读。
最初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和司马牛的震惊是一样的:“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当然,这里需要补充一点,孔子说的“其言也讱”只是成“仁”的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更不是充要条件,也就是说,“说话慢”只是仁者成就之后的一个外在表现,并不是说话慢了,就算修成仁了。
我想,司马牛虽然不会使用这个现代逻辑学的语言,但他对这一点是明白的,否则也不会成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那么,为什么司马牛又那么震惊呢?因为司马牛问的是一个大问题,是儒家学说的核心问题,就像你问禅师“第一义”、“佛”、“法身”是一样的,这么一个大问题,用这么小的一个生活细节来回答,难免让司马牛觉得震惊和失望。
孔子有他自己的想法。古人写书言简意赅,常常把故事背景给忽略掉,这样就给我们理解古人的真实想法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之所以这么回答,一般认为,有两个原因。
第一,这是针对司马牛因材施教。《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司马耕,字子牛。牛多言而躁。”司马牛这个人,似乎有点话多,而且急躁,盛不下事,存不住气,有事就得说。
第二,暗指司马牛对兄长的规劝要适可而止。司马牛的哥哥就是著名的桓魋,就是在宋国砍倒大树要杀孔子的那个。
据《左传》记载,桓魋有兄弟五人:向巢、桓魋、子牛、子颀、子车。子牛就是司马牛,为啥兄弟五人不一个姓,回头再讲。这五个人,司马牛是孔子弟子,其余四个都是宋国贵族,其中桓魋贵为司马,管军事,后来,兄弟四个都参与作乱,所以后文司马牛感叹:“人皆有兄弟,我独亡(无)。”司马牛问这句话的时候,桓魋兄弟几个犯上作乱的情势已经很明显,司马牛不说不是,但说多了,反而更糟。孔子之说,是让其谨言慎行之意。
这些解释都很好,都说得通。但是我觉得,既然放到《论语》中来,就不仅对一个人、一件事有效,就应该具有更普遍的指导意义。我们就说说这个普遍意义。
其实,我这个人也有同样的毛病,心里有话就想说,说的快,以至于语速经常跟不上心里想的速度,落下了口吃的毛病。刚开始,觉得这是自己的优点,但是后来发现,话说多了,不是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再不就是把别人和自己一同伤害。做事做不好,做人也做不好,这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好习惯,更不是一个优点,当然更不能算是“仁”。
要知道,一件事的好坏,并不在于手段,也不在于发心,只能看后来的果报。果报好,就是对的;果报不好,就是错的。这里不展开。(公众号:潜真堂)
“心直口快”,看起来只是一个小毛病,但带来的却是严重的后果,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在佛家的“十恶业”中,身业有三:杀、盗、淫;意业有三:贪、瞋、痴;但口业却有四个:妄语、绮语、两舌、恶口。可见“修口”之重要性。
同时,毛病虽小,改起来却很难,任何一个习惯一旦形成,就会顽固地存在。如果能改掉一个看似小毛病的习惯,就改变了性格,一个一个坏习惯改掉了,就改变了命运,这就是修行。
我跟着侯建伟道长学习了不少生活中的修炼之法,其中包括行走坐卧,也包括说话。这几件事,其实只是一件,核心就是要慢,要有节奏。侯道长说,当年谢老太爷,无论说话、走路、做事,乃至刷牙洗脸,都始终保持在一个节奏上,或者说始终在一个频率上,所以说看起来走路不快,但你却赶不上他。这种境界,就是时时在功中,时时在修道。用儒家的话说,就是时时保持在“仁”的境界。具体在说话的时候,则要保持一定节奏,要慢,要“用心说话”,产生一种共振,这就是时时在练功了。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俗话说:“树高蝉声细,山高语音低。水深流去远,贵人话语迟。”
一个生活细节,关联着最后的成就。“九层之台,起于累土。”道也好,仁也好,都需要一点点地修,在生活中修行,在细节中修行。
从细节开始,改变自己。

2021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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