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源|人到中年,可忘初心
父亲离开我们快一年了,一直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想用文字记录下来,却没有提笔的勇气。
母亲最近腿疾复发,常常陪她到医院做针灸。
那天回到家,她突然望着我,喃喃道:幸好你当时没有考上大学,不然现在谁来照顾我。
听完这句话,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
姑妈马上要满八十,那晚我去看她时她拿出很多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父亲是那样英姿勃发,年少的我是那样聪明乖巧。
一生养育了四个子女的姑妈如今体弱多病、骨瘦如柴,但她深邃的眼眸里映射出过去难忘的岁月。
现在我越来越害怕到姑妈家,因为每次她总会提及她和我父亲如何姐弟情深,如何相互扶持,年少时生活之艰难云云。
凝视着她浑浊湿润的眼睛,我默默无语。
天气冷起来了,日子又过了一年。
四十三,一个尴尬的数字。谈爱太老,谈死又太早。
生活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就连微澜涟漪都很少。
被人到中年的烟熏火燎熏得油光满面的我,已经许久没有那种让人脸红耳热、心跳加快、紧张期盼的心情了。
有时真想放下所有的一切,不管不顾奔向远方,开始一段神秘未知的旅程,开启一扇尘封已久的心门,开创一种精彩纷呈的人生。
一直喜欢那种在路上的感觉,在陌生的异乡邂逅一段美丽的爱情。
扪心自问不是一个不道德的人,也许并不是我渴望爱上他人,只是爱上爱情本身罢了。
人生中难忘的珍藏,总是那些过去时光。
一天她来我家找父亲借用座机,我莫名紧张,躲在里间偷偷地端详起来。
晚上我装着若无其事向父亲打听,才知道那个水灵的邻家女孩是父亲同事的女儿,他们一家才搬来这栋楼没多久,最神奇的是她家居然就住在我家对门!
哪个少年不多情?我兴奋得一夜未眠。
后来辗转打听到她在读电大,恰巧那时单位同事也想到电大拿文凭,极力劝说我同去。
本来正在准备自考的我还在犹豫,毅然决然地奔赴电大,却阴差阳错地和她不在同一班。
人生如戏。
在这个班里我遇见了生命中的那个她,她成了我现在的妻子。
那时的恋爱不像如今这样惊心动魄、丰富多彩。
一次看完电影送女友回家,她说还不想回去,说送我回家她再回,两三条街的距离就这样反复走了好几遍,可依然恋恋不舍、难舍难分。
那天和女友手牵手街上漫步,竟碰见她和闺蜜匆匆而过,眼神交汇的一刹那,隐约觉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后来偶尔听母亲说起她结婚了,男方有钱嫁得好。
再后来她父母退休,举家迁往外地,对面的房子租给别人居住。
最近因为旧房拆迁,她父亲回来过一趟,已经老得几乎认不出。
年纪越来越大,知心朋友却愈来愈少。
最近碰见吉他手刘,寒暄几句,不由得谈起以前在乐队的日子。
那时的我们都才参加工作不久,喜欢摇滚的一群年轻人整天厮混在一起。
刘的父亲在体育馆当领导,于是排练场所就定在刘在体育馆的单身宿舍里。
我们一起唱黑豹,唱张楚,唱Beyond,每晚声嘶力竭地吼唱,借以发泄过剩的精力。
刺耳的金属乐器在我们听来美妙无比,在邻居耳中俨然噪声折磨。
很快投诉如期而至,但因刘父亲的缘故,我们依然乐此不疲,甚至有种偷情的快感。
贝斯手杨是几个人中唯一有女友的,那天我们商量到皂角城杨的家中帮他翻修房屋,我才体会到什么是家徒四壁。
说是翻新,实际也就简单的刷白。
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到了傍晚大家累得一塌糊涂,却说不出的开心快乐,那是劳动带给大家的成就感。
戏如人生。杨一贫如洗,女友张却是富家千金。
杨张一见钟情,张倾慕杨的才华,杨沉醉于张的善良。
张离家出走,毅然搬到杨家。
那时我们都觉得张非常了不起,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一段从一开始就不被父母祝福的感情,整整坚持了八年。
后来杨张到外地开乐器店,一直没等来他们结婚的请柬,却听说他们分手的消息。
用一句当今流行的话讲,连他们都分手了,我们还能相信爱情吗?
乐队在本土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公开演出取得巨大成功,来了很多年轻人。晚上演出结束,大家把身上所有的裤兜翻了个遍,聚在一起。
那一夜,我们喝了很多酒;
那一夜,我们有说不完的话;
那一夜,我们觉得理想就像头顶的星星,触手可及;
那一夜,我们泪流满面;
那一夜,我终身难忘。
许多三台本地的七零后,也许有人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冲击波!
亲情、爱情、友情,生存、生活、生命,人类永恒的主题。
当八零后都开始集体怀旧,我提醒自己已不再年轻。
人到中年才领悟到,青春是用来祭奠的。
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
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打断我的万千思绪。
“我爱你爸爸”,使我对生活重新充满无穷力量。
这时,耳边骤然响起领袖掷地有声、坚定有力的话语:不忘初心,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