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智泉流韵》特邀作家袁晓霞《血雨腥风半世情·第七章 · 泣血的山河 》
袁晓霞 女 1957年生 河南豫西人 老八路后代 父亲1944年参加豫西抗日先遣队（人称皮旅）1972年随父亲从江南回到河南老家，74年下乡，之后参加工作在银行。1982年起发表作品。其诗歌，小小说，影评等先后在省市级刊物上获奖。曾是中国作协青年诗歌协会河南分会会员。之后缀笔。2012年始陆续发表散文，小小说至今在报刊网络等发表作品近40万字。
第七章 泣血的山河
天刚傍黑，得到墩子爹报信的奶奶和母亲，还没来得及打好准备出逃的包袱，就听见村里鸡飞狗咬,夹杂着鬼子皮靴踩踏声。母亲抱起小叔就往后院跑。跑到后院的红薯窖前，奶奶也赶了过来，俩人合力掀开窖口的石板盖，把小叔装进柳筐，用绳子系到窖底。奶奶又推搡着让母亲也赶紧下去，然后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劲，把窖口的石板盖上，又往石板上堆了些柴，把石板遮住。作完了这一切，奶奶急急地刚走出后院门，就看见了鬼子冲进大门……
过了许久，听听外面似没了动静，母亲爬上窖口，用头顶着，双手举着把石板一点点挪开，然后钻出了窖。
天呀，家已烧成了一片灰烬，奶奶也不见了踪影。忍住泪，克制住心中的恐惧，战战惊惊，母亲沿着残垣断壁，刚溜到家门口，就遇到一队鬼子押着村里的人走了过来。看见母亲，不由分说，鬼子用枪托砸着母亲，把她赶进了人群。
母亲随着人群被押到了河滩。
河滩上，奶奶被五花大绑地吊在一棵老柳树上。看到村民们聚集齐了，鬼子拉起了套在奶奶脖子上的绞索，奶奶像一袋面袋似的被高高吊起，软软地耷拉下了头。
“娘！”母亲呜咽着，嘴被邻居大爷紧紧捂住，哭不出声来。
“看到了吗，这就是和皇军作对的下场。皇军说了，如果你们不交出那两家人，就杀了你们全村！”
翻译官大声喊着，更有几个端着刺刀的鬼子上前，从人群中抓出了两个少年：
“你们俩带路去他们常躲藏的地方找，否则让你们也和那个老太婆一样。”
鬼子军官呜呜啦啦的喊着，翻译官在一边翻译。
“我们不知道呀，他们今天下窑没有回来，该是早就跑了呀！”
两个少年连哭带喊。
不由分说，鬼子兵端起刺刀，一刀就刺倒了一个少年，另一个少年则吓得跌倒在地，抱头连连求铙。
鬼子揪起那个倒地求饶的少年：
“他们跑不远，他俩中间有个受伤了，你去，不然和他一样！”
那个少年哆哆嗦嗦：“山太大了，那么多沟，我、我一个人找不到呀……”
“不能去呀，不能害人麻娃子”人群中有人大喊。
“嗒嗒嗒……”场外的机枪对着人群扫了起来，外圈的人立即倒了一片。
“统统去搜山！”鬼子端着刺刀胁迫着人们去搜山。
人们在被鬼子逼着，跌跌撞撞向村外的山坡走去。路过出村的土桥时，桥窄，人挤，母亲和一些人被挤下了桥，掉进了河里。
鬼子立刻向桥下放起枪来.
“灵奇家的，快过来。”桥墩下有人在喊母亲，是邻居大爷。看见母亲过来，大爷也不说话，抓住母亲的手就沿着河堤向前跑。
或者因为天黑，或者是因为路不熟，鬼子只是用机枪向桥下四散逃跑的村人放了一阵枪，并没下来追。之后就继续押着村人向山坡上走去。
母亲和大爷紧贴着河堤，一路向前，这样竟跑到了自家房下。沿着平时漂布的台阶，母亲和大爷跑进了自家的后院。
院里，小叔正坐在盖红薯窖的石板上嘤嘤地哭。
不由分说大爷又一次把小叔和母亲吊下了红薯窖。盖好了石板后对母亲说：“等我来了，你再出来，可不能乱跑了。”
就这样，母亲和小叔再一次躲进了黑黑的红薯窖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红薯窖口有了动静。
“灵奇家的，鬼子都上坡去了，出来吧。”
母亲和小叔出了红薯窖。
“趁天黑，你们赶紧逃吧，看看能不能追上灵奇，逃得远远的去吧。”
母亲听罢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灵奇家的，这是干啥呢”
“大伯，你的救命之恩，我们来世再报。可我娘的尸首还挂在那里，我不能看她老人家苦了一辈子就挂在那里 ，我只能再求大伯您等将来瞅个时候，好歹找个棺木把她老人家葬了，我先在这里替灵奇及俺们一家给你磕头了。”说完母亲撕开了衣角，从里面扣出两块银元，递给了大爷。
之后母亲就背起小叔跌跌撞撞跑出了村子。
村外的山坡上，到处是被鬼子逼着搜山乡亲。他们举着的火把把漆黑的夜色映得通红一片。
母亲见状，拉着小叔猫着腰顺着沟底向前跑着，边跑边往沟半腰瞅，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丘窑。这样瞅着，就看见半腰上一堆杂草和荆棘遮掩处，似有一个洞口，母亲立刻把小叔驮在肩头，让小叔抓着沟边的草棵和荆棘往上爬。待小叔进洞后，母亲却努力了几次，爬不上去，就在这时听到上方一声唤：“快把手给我。”
母亲抬起头，刹那间眼泪从脸上滑落。是父亲！
钻进黑洞洞的窑里，来不及细说，母亲把鬼子逼村人搜山的事告诉了父亲。
听说带队的是小伙伴麻娃子，父亲听迟疑了一会，皱了皱眉头。
“麻娃子知道这个洞，可别让他带着鬼子找来了。”墩子也闷声闷气的说道。
父亲想了一会，猫腰起身，对母亲说：“你照顾好小弟和墩子，我去把他们引开。”
几个人同时拉住了父亲，小叔更是紧紧地搂住父亲的腿不肯松手。这当儿谁也没有注意，母亲突然从地下抓了把土，往父亲脸上一扬，趁着父亲揉眼的空，她冲出了窑口滑下了坡。
父亲和墩子同时探出洞来，就看见母亲像一只狡兔，跳跃着奔跑着，迎着鬼子来的方向。当她跑到沟尽头时，她几下子就蹬上了沟沿。之后一跑一路喊着：“灵奇，灵奇，你等等我！”
大队的鬼子和伪军，顺着母亲的喊声追了过去。
一抹晨曦映红了天际，晨曦中，母亲红红的衣服，像家里坡头上开放的石榴花，那么鲜亮，那么红艳，她清亮亮的嗓子，顺着风传遍山野。终于，在一处高高的断崖边，母亲站住了，她回过了头，向父亲躲藏的方向望了一眼，之后纵身跃下了山崖…….
父亲觉得，那一刻似有一朵红云从崖下升起，挂在了崖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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