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风情录|香尘:五月的暗号
五月的暗号
香尘
五月的暗号,对我而言,是520对草木香。
夜里下过雨,早晨上露台伺弄花草。能看到角落里,一缸石榴与一缸梅花之间,原本毫不显眼的那张小蜘蛛网异常抢眼,其上残留的细密雨珠,令整张网静静发光,让人惊艳,就像原本不起眼的一片瓦砾被老天点成了珠玉,正透亮出最好的时光。
这缸石榴正在花期。它虽然局限于花盆,长得矮小,但算了算,跟着我一路行来也已经是二八年华了。我喜欢石榴花的这种红,如一朵火焰,再悲伤的眼睛里也能照出明媚来。还有形如小葫芦的花苞和薄如蝉翼的花瓣,我经常觉得好似一个小宝瓶,里面藏着一件金缕纱衣,打开了,是最热烈的年华。
同时在开花的花草其实还有不少。茉莉的白与香在意料之中,有安静的力量。橘红的萱草如同热烈的百合,醡浆草的玫粉是春天留下的小秘密,飞檐走壁还爬树的茑萝是红星闪闪的女侠。而绣球的盛开意味着炎夏时光的正式开启,绣球有个别名叫无尽夏,指它在夏天一直旺开一直旺开。可是我的绣球没种好,今年只有两朵。
枣花是有点出乎意料的。多年前,房子装修时,因工人偷懒把一个损裂的抽水马桶扔在了露台上。搬来后,我废物利用,马桶里填了泥土,在小区一相熟人家那里讨了一棵不足十厘米的枣树苗种了下去,不怎么照管,土少缺肥的四五年下来还是不足一米高。因为觉得可以给一些小盆栽在盛夏里遮荫,就这么放任着,从不指望它能开出花结出果来。偏偏,这枣花今年竟是开了,即便数量稀疏,即便毫不起眼,但开花这个事情本身就是让人欢喜的。凑近了看,还真是细碎,一朵朵不足四五毫米的大小,五角星的形状,花瓣嫩绿,花蕊嫩黄,小小的眉目间有份静气,颇为楚楚,惹人怜呀。
当年的装修遗留物,还有一个蛮大的洗手盆,也成了花盆。起先,我是特地网购了重瓣的太阳花花籽,播撒在盆里的。第一年,也确实开的重瓣,花色有六七种。但是第二年,就出现了单瓣,再后来索性都成单瓣了,花色也只剩了三色。这大概就是物竞天择了,谁更适合,地盘最后就成了谁做主。不过,按照这个路数看起来,还是简单朴素的,更能活好。
我后来又自己拣回来几个洗手盆当花盆。被姆妈占用了两个种益母草,她喜欢用益母草煮红枣汤喝。益母草,苦,辛,微寒。可以说这是路边田间最常见的草药了,而它的功效便如它的名字,但凡是女子都知道它的好。每次看到一大丛开花的益母草,我就会想起年少时,许多白粉蝶围绕着益母草,或飞舞或静立的夏天。分明昨天,我还是那个少女,的确良白衬衫,天蓝色百褶裙,塑料凉拖鞋,正捉着蝴蝶往广口瓶里放。我和她之间的那段时光,其间的荒凉,就似秋水长天隔着湖光照映出初春花颜,而尘世的疾苦,已化为内心的解脱。
有一个洗手盆,去年尝试专门种葫芦,撒了一把籽,只出一棵苗,结了一个葫芦。今年三月初,把那个唯一的葫芦敲碎,得几十粒籽,悉数撒下。今早,终于看到有五株嫩芽破土而出,不由大喜,想着不消多久,它们会绿上来,绿成一帘翠幕,再开许多白色夕颜,在月光下薄菲菲地袭人,多美。
家里所有的仙人球类,都是东家西家讨来扦插的,它们皮实得很,活了好多年啦。我喜欢它们的花,都有让人惊艳的美,比如菠萝影的明黄,短毛丸的雪白,仙人条的橘红等等。不过,今天我突然注意到,活了三十几年的老菠萝影新生了两个小球,苍绿中繁衍着嫩绿。这嫩绿夹杂在刺芒中,就像人的希望一样,不可能多但不能没有,它就真实地在心里,未曾离开,只等时机来了,生根发芽。我头一次觉得真喜欢这两个仙人球呀,微小的,寂寥的,却是新鲜而生动的。
大致这么扫视一下,今年五月里的小花园明显比去年来得豪华。光阴浩荡,花事绵延,它们就是自然啊,有形有香,有心无旁骛的热烈,如少年,如爱情,如英雄豪杰们的风云际会。面对这样的五月光景,我是惟愿时光停顿的人。嗨,520。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香尘,上海嘉定人,文字爱好者。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