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让我来”（原创）
图文无关 额济纳旗胡杨林/姜林齐/拍摄作者于小燕，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社区报》《中国审计报》《检察日报》《甘肃日报》《山西日报》《教师报》《大河报》《大众日报》《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三十多万字。新浪博客：酒泉于小燕的博客。博客认证 ：头条文章作者。个人微信号：jqyxy6，个人公众号：于小燕的农家生活。“别动，让我来”于小燕朋友有一间房子，要盛杂物，想买些顶棚纸打顶棚。可是现在一般都是用扣板、现浇板做顶棚，顶棚纸没人卖了。“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人卖，原先卖顶棚纸的地方，现在都经营着别的东西。”我知道一个地方还卖着，我对朋友说。那是一个繁华地带的小门店，因为隐藏在鳞次栉比的店铺之中，所以少有人看见。十五年前，顶棚纸风行的时候，我就看见它在那儿了。那时候，店主还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很瘦。他的腿不一般长，每走一步身子都摇晃得厉害，好像是这条腿要朝这边走，偏偏那条腿要向那边走。他的一只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朝上伸着，手指有向上的，有向下的，看起来好像不能拿东西。这条腿一迈，那只胳膊就突兀地向上一伸，手指做出一种痉挛的动作；那只脚一动，这条胳膊便猛地向下一探，五指并在一起，弯曲着，好像要从下面挖起什么东西，让人看着十分难受。他说话的时候，头便使劲偏向一边，下巴往上一抬一抬，眼睛像一团火焰一样热情地望向你，可是下巴却像被一根绳子拉扯着，使他的头偏得太厉害，眼睛只得从你的一侧望过去，目光没办法停留在你的脸上，好像在你后边站着个人，他望的是你的后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很慢，很费劲，但是每句话都能使你听清。当时他是坐在店里，只负责收钱。有一个中年男人在店里忙活着，大概是他父亲。那时候我们这里的农村刚刚开始富裕起来，人们开始修房子。不论土坯房子还是砖砌的房子，修好后，都要用顶棚纸打顶棚。随着时代的变化，人们生活水平越来越好，现在大家打顶棚一般都是用的现浇板，最不济也要用扣板，顶棚纸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以前鲜花一样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的顶棚纸店，好像忽然一夜间都消失了，只有那个男孩的店一直没关，也没有更改经营项目。有的人说他傻，不紧随潮流迟早是个死，也有的人叹息他是残疾，改弦易张不是个容易事。然而事实上，正是同行都换经营别的去了，全城独他一家，没有了竞争，而他的商品价格也合适，倒使得他的生意一直不错，过个生活完全没有问题。我和朋友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顾客装顶棚纸。顾客问：“有钉子没？”他歪着头热情地望着顾客身后，好像眼睛都在使劲，说：“有——呢——，就——在——你——脚——下——那——边——。”我转过头一望，靠墙放着两个蛇皮袋，一个里面盛着大一些的鞋钉子，一个里面盛着小一点的鞋钉子。那个人问：‘’我买大的呢，还是买小的呢？买两斤够不够？”“你——打——顶——棚——买——小——的——，一——斤——就——够——了——。”看店里围了好几个人，门外走进一个女人，她头发花白，一脸皱纹，怎么也有五、六十岁了。问我们要什么。朋友说要顶棚纸。店老板便抬起头问：“要——多——少——？”朋友自然不知道。他便问了房屋面积，建议朋友：“那——么——大——的——房——子——，你——最——好——用——那——种——宽——的——，一——来——打——起——来——快——，节——约——时——间——，二——来——宽——的——用——起——来——也——不——费——。”朋友便同意了他的建议：“宽的得用多少？”“最——少——得——二——十——斤。”朋友便说：“行，那就给我取上。”那个老年妇女便朝里走去。里面，是堆得小山一样的货物。店主正把称好的钉子往起来装，便歪过头叫道：“妈——，你——别——动——，让——我——来——！”他用那只伸不展的手，把装好的钉子递给顾客，歪着脖子，下巴一伸一伸的，热情地看向顾客脑袋后面，说：“现——金——还——是——手——机——？二——维——码——在——门——口——。”然后就费劲的离开桌子，“舞蹈”到货堆前，一只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抓住旁边的货物，另一只手扶着货物，踩着码在地上的顶棚纸，以一种让人看着十分费劲的姿势，向上爬去。爬到货堆顶端，他先站稳身子，还是一只手紧紧抓住一边的货物，一只手开始一卷纸一卷纸的翻起来。要知道，这些纸都是一扎宽，小电动车轱辘那么大的一盘呢，一盘怎么都有二十斤。他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少年，应该有三十多岁了，但是身形依然单薄、瘦弱，让人担心他一只手会不会拿不起来？他的手脚不好使，站那么高，会不会掉下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一卷一卷的把那小车轱辘一样的顶棚纸翻到一边，取出朋友所要的那种，又把刚才翻到一边的顶棚纸，一卷一卷的放回原处。拿着那卷选好的顶棚纸，慢慢的，一步一步，手舞足蹈的下来。唉，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行动如此困难还要爬高上低干活的人！相比于现在大街上那些时时处处都有的找不上工作的闲散人员，面前的这个瘦弱的青年就太好了！一个人有用无用不在于身体是否健全，身体健全，什么也不干，跟废人有什么两样？身体残缺，却做着什么，就是一个健全的人，他的人格是完整的。这样的人，不管他的动作有多么怪异，身体有多么残缺，都受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