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月夜聊203期：生意不总是美丽的

《冲出康普顿》是一部音乐电影。我本来对音乐电影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只因为它刚获得本届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提名，所以想看看究竟有什么好。影片以纪实的方式，讲述了来自加利福尼亚州康普顿的嘻哈音乐团体NWA从成立、成长、成功、分裂到再聚首的故事，讲述了所谓Gangsta Rap（匪帮说唱）对美国文化的影响和冲击。我对说唱和匪帮说唱艺术一窍不通，难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觉得这种风格歌曲的节奏感很强，容易带动起听众的情绪。我只想说说这部电影带给我的感受。

感受之一是，种族歧视和压迫远没有终结，美国的司法制度并非完美无缺。影片描述匪帮说唱的起源是美国警察对黑人的无端歧视和暴力执法。上世纪80年代中期，加利福尼亚州康普顿的街头因犯罪、毒品、黑帮等问题成为美国最危险的地区之一，5个出身于此地的年轻人因此走到一起，将他们的成长经历和残酷的社会现实通过直接露骨的音乐表现出来，借此向当局传达他们的反抗心声。这就是匪帮说唱的起源。在底特律乔·路易斯体育馆骚乱中被捕后的记者会上，面对关于NWA的歌曲粉饰帮派、枪支和毒品的生活方式的指责时，这些黑人小伙子们坚定地回答：“我们的艺术反映的是现实。你出门后看到的是什么？枪是从俄罗斯来的，毒品是从哥伦比亚来的。我们都没有护照，你最好去查查来源。”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匪帮说唱正是美国社会混乱现实的的真实反映，是种族歧视和压迫的真实反映。迄今为止，影片中那些针对黑人的歧视和暴力执法依旧层出不穷，说明自诩为世界上最完美的司法制度远不是他们自吹得那么好。我们不必迷信和膜拜。

感受之二是，生意不总是美丽的，人总是可以同患难，但难以共富贵。影片中的经纪人杰瑞说了一句话糙理不糙的名言：“生意不总是美丽的”。NWA的5个伙伴在成功之后分道扬镳的戏码在任何一个社会中不鲜见。在困境之中，人们容易团结在一起，不计名利地一起奋斗。但一旦功成名就，合作就难以延续，出走就成为必然。这是人性的普遍弱点。在名利面前，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抵挡住诱惑。古今中外，官场，商场，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影片《史蒂夫·乔布斯》和《社交网络》就讲述了苹果公司和脸谱公司里共患难的朋友在成功后撕破脸皮的恩怨故事。《冲出康普顿》则是艺人们的恩怨故事，情节都是一样。其实杰瑞说的很有道理，生意就是生意，它不是童话。人与人之间总是在互相利用，不要把我们这个社会理想化。只有我为人人，才能人人为我。当你抱怨他人利用你的时候，不妨想一想你几时没有利用过他人？这样，你也许能够更好地与人合作。

感受之三是，他人即地狱，沟通永远是最难的，宽容和理解才是人类最需要的。我特别喜欢《冲出康普顿》中对每个人物的处理，真实，生动，客观，既不美化，也不丑化。NWA从成立、成长、成功、分裂到再聚首，都是复杂原因造成的，不是哪一个人挑拨的结果。5个黑人伙伴各有个性，经纪人、唱片公司老板也各有需求，发生冲突就很正常，谁都有他的道理，无需抱怨。这个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就有几十亿性格，没有一个人是一模一样的。这里根本就没有对与错、好与坏之分。正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正确的观点，所以这个世界上才有那么多冲突和矛盾。我非常欣赏好莱坞电影努力按照人物的性格发展脉络塑造人物的做法，而不是给人物贴标签。即便是恶人，也有他自己的思维方式，也有他的合理之处。萨特在他的作品中说了一句名言，叫做“他人即地狱”，在我读大学的那个年代非常流行。言下之意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不可能的，他人就是你的地狱。当你回望人生路程时，你一定会看到，人生总是从不断的矛盾、分歧、挫折中走来的，误会和误解难以避免。正是这些矛盾、分歧、挫折使你成长、成熟，它是你前行的动力。既然沟通很难，我们何妨不多一点宽容和理解？这才是人类最需要的品质。按照你的思维逻辑当然无法理解他人，如果你按照他的思维逻辑理解他，结果就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