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突然读懂了鲁迅的《孔乙己》
鲁迅生生的小说,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孔乙己》,高中时读它,便觉得孔乙己很可笑,我跟鲁镇酒店里的那些客人一样,把孔乙己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取笑的小丑。
很多年后,我走出校门,步入社会,沉沦了几年,偶然间再读《孔乙己》,却突然间不敢嘲笑孔乙己了,孔乙己的可悲、可怜与可笑,突然变成了一根一根的刺,刺进了我的心里,根根扎在最痛的地方。
一、长衫的隐喻
在鲁镇的酒店里,喝酒的有两类人,穿短衣的和穿长衫的。穿短衣的是做苦工的人,他们只能在柜外站着喝酒,穿长衫的才能进店面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坐着喝。”短衣和长衫,是阶层的象征,穿短衣的是下层人民,穿长衫的是上层人民。
而孔乙己,他只能站着喝酒,说明他是下层人民,但是他却穿着长衫,鲁迅先生仅用这一可笑的细节,便刻画出了孔乙己想实现阶层跨越的幻梦,他没有坐着喝酒的经济实力,便只能穿上层社会的人穿的衣服,即使这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如果我们对比孔乙己穿长衫的行为与现在“名媛拼团”的行为,会发现它们何其相似,孔乙己通过穿长衫,想让人觉得自己的上层社会的人,而“名媛拼团”,则是“名媛”想通过自己在高端场所活动的照片,来让人觉得她们是上流社会的人。最终,被曝光的“名媛”跟孔乙己一样,变成了被人嘲笑的小丑。
然而,我们不要以为不做“名媛拼团”那样荒唐的事,便可放心地嘲笑别人,事实上,我们第个人都或多或少有孔乙己穿长衫那样的心理。每个人都想跻身上流社会,这是无可厚非的,然而我们大部分人,却依然只能在底层奔波,当阶层跨越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时,我们的目光便转身那些代表着上流社会的物品,于是,“名牌”、“奢侈品”成了人们追逐的目标。
实际上,“名牌”跟“奢侈品”,对于上流社会的人来说,只是简单的生活用品,但对于下层社会的人来说,它们成了某种象征,仿佛我们拥有了这些东西,就可以跻身于上流社会。对于“名牌”跟“奢侈品”的执念,就跟孔乙己穿长衫的心理是一样的。
二、读书人的悲哀
孔乙己最有名的名言,便是“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以前我会说他虚伪、狡辩,可是现在我却感觉这句话里,有着无比的悲凉之感。
孔乙己读过书,他或许想通过科举实现他的阶层跨越,然而,他遇到了社会变革,科举被废除了,他学的”知乎者也“,变成了毫无用处的东西。就算是科举没有废除,以他的水平,恐怕也难以实现阶层跨越。就像现在的高考,虽然很多人都能考取大学,但真正能通过高考改变人生的人有多少呢?
孔乙己真正可悲的地方在于,即使知道自己所学的东西已经毫无用处,他依然不肯放弃自己所学的东西,他对内心所学的坚持,甚至达到了某种悲剧的高度。
孔乙己在酒店里的品行,比别人都好,从不拖欠,偶尔没有现钱,不出一个月,定然还清。可是,孔乙己却因为偷窃,常常被人们嘲笑,有意思的是,孔乙己不偷吃得不偷穿的,专偷书跟笔墨纸砚,被人嘲笑时他说:“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在他滑稽的辩解之下,隐含着理想主义者无可奈何的悲情。他为什么偷书,书是一种象征,隐喻着他内心的某种渴望,当这种渴望没法通过正常的途径实现时,他便只能偷。然而作为读书人,他是看重清白的,不能容许偷这种行为,所以他只能用”窃书不算偷“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欺骗自己,但也只能欺骗自己,在别人眼中,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孔乙己就是一个可悲的读书人,当读书人的理想破灭之后,他依然想维持他读书人的形象。
我们小时候读书,也充满了浪漫的理想主义,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为了成为科学家而读书,为了探索真理而读书,但当我们十几年寒窗走出社会后,很多人会发现,我们在学校里学的东西,在社会上根本用不上,没有多少人通过读书真正成为了国之栋梁,大部分人都成了社会的螺丝钉。
而那些成为不了国之栋梁,又不愿意变成螺丝钉的人,就成了可笑的孔乙己。
我们都跟孔乙己一样,想跨越自己的阶层,想维护自己内心的理想,或许有一天,我们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现实,但也更明白了孔乙己的悲哀,此时再读孔乙己,恐怕已经笑不出来了,而是多了许多悲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