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诗书继世长——贺《苏州园林艺文集丛》出版
□刘郎
2006年,应余姚邀请,我拍摄了一部名为《乡关何处——关于王阳明》的片子。对于心学大家王阳明的概括,古人已有定评,称他为“三不朽”。“三不朽”的说法,来自《左转·襄公二十四年》,即——“在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苏州园林艺文集丛》(第一辑6册)出版的意义,也可以称为“三不朽”,因为这六卷雄文,就是为苏州园林“立言”的又一项十分重要的成果。
其实,立言和立功是三位一体的关系,为苏州园林“立言”,既是为苏州园林“立功”,也同样是为苏州园林“立德”——只有写过园林的人,才知道园林不好写,只有弄过学术的人,才知道学术不好弄,摆在我们面前的,竟是这样倾注了大量心血的皇皇巨著、治学严谨的六卷雄文,对于园林学术和园林美学的贡献而言,这就叫“功德无量”。
如果用中国绘画的一组词来形容这套丛书,我觉得也十分恰当——这就是“高远、平远与深远”。高远——如金学智先生的美学漫步(《诗心画眼·苏州园林美学漫步》)和衣学领先生的园林守望(《绿色回响·苏州园林行思录》);平远——如董寿琪先生的林泉卧游(《林泉卧游·苏州园林山水画选》),茅晓伟、周苏宁、沈亮先生的史迹留痕(《史迹留痕·苏州园林名胜旧影》);深远——如詹永伟先生的经典营构(《经典营构·苏州园林建筑鉴赏》)和周苏宁先生的名典品读(《名典品读·拙政园文史揽胜》)。这六卷雄文,虽然命题不同,但都文宗正脉;虽然写法不一,但都发乎学理;虽然分门别类,但又形成系统。同时,这些著述,又兼容了当代性、专业性、可读性与欣赏性,真正做到了“笔墨当随时代”,让传统文化的学问做得很有新鲜感,既要下功夫,也是真功夫。
记得在创作《苏园六纪》之初,我就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即——园林影像要具有一定的文化品格,没有学术不行,但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没有介绍不行,但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园林美学的治学套路,我觉得,就是“浅入深出”和“深入浅出”的组合拳。我之所以称道《苏州园林艺文集丛》,就是因为,它们在园林学术上,以“浅入深出”和“深入浅出”的治学理念和治学方法,打出了令人称道的组合拳。又因为,它们依据的是苏州园林的典型,解读的是世界遗产的典范,所以,也便具有了典藏的价值。
这套丛书的作者,都是我十分钦敬的师长或友人,我是他们学术成果的直接受教者。
多年以前,我曾经拿到过一套由衣学领先生主持编纂的、21册洋洋大观的、包括了所有现存的苏州古典园林的“园志丛书”。面对这样恢宏的文化成果,真正读懂它的人,无不寸心可鉴,至少我是非常感动的。
今天,作为一个痴迷园林艺术的人,又一次拿到了与之相隔十年光景的“艺文集丛”——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园林学者们治学的执着与成果的厚重。若是将我前后两次所获得的厚赠联系起来,我觉得,这不仅是我们苏州园林学术成果的双璧,更是我们园林文脉承前启后的衔接。
在中国的学术领域里,称为“学”的门类,不管是显学,还是绝学,林林总总,数不胜数,仅一部《红楼梦》,就弄成了“红学”。许多年来,我们点灯熬油、劳神费力地干出了许许多多园林学术的成果,却一直没有将“园林学”的旗帜挂起来——“园林文化”可以说,“园林学术”可以说,“园林美学”更可以说,但是,为什么就不能堂而皇之地给我们苏州的“园林学术”立一个“园林学”的宗位呢?再说,无数的园林同道们,已经在做和正在做的,恰恰就是“园林学”——从明代计成的《园冶》,到今天的学术领域,不仅文章如海,而且名家林立,其影响之广,阵容之宏,早已和“红学”有一拼,是“江南文化”中最强劲的一门学问。
在园林文化的版图上,苏州古典园林的价值,不仅是“富甲一方”,甚至可以“富可敌国”,将“园林学”的名分推成中国文化的网红,推成当今时代的学科,我想,苏州若来振臂一呼,四方必然啸聚“山林”,——这“山林”当然是指苏州园林的别称——“城市山林”。
这,才是真正的文化自信啊。
最近,我在园林新作《怡园深处》和《耦园听雨》的片头部分,撰写了一段相同的题记,题记是这样说的——
“看上去只是园林,说起来都是故事;读起来都是学问,论起来都是沧桑。”的确,就像园林的移步换景总也不会重复一样,只要我们不断发现,不断探求,园林的学问,园林的沧桑,是讲不完的。
期待着有更多的著述,加入《苏州园林艺文集集丛》的行列,也期待着在更为丰富的文化园林里,与所有的同道们,一起去飞觞泛水,诗酒联欢。
千金可以散尽,荣华最终过眼,但是,我始终坚信古人的训教——“只有诗书继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