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演义31回：曾泽生血战白门楼 杨洪元拒敌福林垴（杨永明）

吉佳良辅又打起了精神：“既然陆相如此全力关照，我就无话可说了，那么，明天我们如何再败再战呢？”

板垣说：“用我的‘山肋战’对付张冲的‘反斜面战’。” 吉佳良辅问：“何谓‘山肋战’？”

板垣得意地用教棍指着地形模拟沙盘说：“山肋战也叫山脊战。其要点是集中重炮重兵，不择手段、不惜代价沿山脊夺取敌人制高点。然后居高临下沿山肋向下扫荡，那么张冲的反斜面阵地就形同虚设了！滇军也将被我们赶到谷里去。面对那种景象，我想，吉佳将军，你一定会快乐地说上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吉佳良辅说：“好战法。可惜的是，实现山肋战，学费要交多少？” 板垣说：“为减少我军伤亡，必要时你可使用毒气弹！”

晚上，184师前敌指挥部，团以上军官参加。

张冲半眯着眼问：“弟兄们，敌人在山谷里吃了苦头，今后还会从谷里来吗？” 万保邦说：“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张冲说：“不从谷里来，便从山梁上来，但不会不来。” 肖本元说：“山梁居高临下，利于我军守卫。”

张冲分析道：“如果敌人集中优势兵力，优势炮火，一个一个夺取我制高点，再沿着山脊山梁居高临下扫荡。那么，结果将如何？”

曾泽生道：“我军将被压进深谷！”

张冲忽地睁大眼睛，威严地扫视众人：“这就增加了我军守卫的难度。制高点目标裸露，明显地置于敌人的飞机重炮下，所以，敌人为突破我军阵地，必将集中主要兵力和炮火，与我军争夺每一个制高点，以后的战斗必然十分惨烈，敌人的目的在于夺取我制高点后，居高临下横扫我全军阵地。因此，每一个制高点都是我军生命的支撑点，每一个制高点的争夺战绝不亚于禹王山争夺战！一定要发扬滇军血战到底的精神，守卫好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为此，我再次重申战场纪律：擅自放弃阵地者，请提脑壳来见！哪里战斗最激烈，我的指挥部就向哪里挺进！当然，高明的指挥员，不但敢于死守，还要善于活打，要善于利用一切机会、一切手段消灭敌人。”

薛子正提醒：“为了守好阵地，各团一定要注意防毒。狗急跳墙时，敌人根本就不会顾忌国际公约。”

9月25日晨，曾泽生团阵地白门楼。敌机飞临，疯狂投弹又扫射，之后，敌炮又连续轰击，我军阵地一片硝烟火海。当我炮兵压制敌炮后，白门楼守军才喘了一口气。但敌人又沿着山脊猛攻上来。我守军也从掩体中掀掉泥土钻出来，进入战壕顽强阻击敌人。敌人第一次进攻被打退。

敌人组织第二次进攻，在我军的猛烈打击下又一次败退。阵地前躺满了敌人的尸体。

敌人第三次冲锋，刚至半坡，便突然伏在地上不动了。只用机枪向上扫射。突然，敌人发炮了，炮弹尖啸着砸向我前沿阵地，炮弹炸裂处，分别升起了黄、绿、黑浓烟。随后，三色烟雾便迅速扩大，弥漫开来。

我军战士有的咳嗽，有的淌眼泪，不久便纷纷瘫倒在地上……

张冲大怒：“狗日的，公然违反国际公法！曾团长，立即命一营长率一个连，戴上防毒面具，迅速抢占前沿阵地，我让炮兵支援你！”

曾泽生咬着牙道：“不，军长！我亲自去，有仇不报非君子！”

吉佳良辅看见毒气产生了特异效果，狞笑道：“滇军一时半会儿不会进入这个死亡之谷。酒井少将，你走上去，便可以拿到头功了！”

酒井立即指挥黄压压一片鬼子，狂呼疯吼着，直向我阵地扑来。

我军炮兵阵地，彭孟辑团长挥着拳头道：“狠砸狗日的，报仇雪恨！”

炮团官兵举拳三呼：“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正向白门楼挺进的敌群，被复仇的炮弹炸得飞向天空。曾泽生率一个连沿交通壕迅速增援。

离前沿不远处，曾泽生下令停下，满怀悲愤地说：“弟兄们，把死难弟兄的枪都给我填满子弹，捆绑好手榴弹，悄悄地潜伏起来，等敌人走近，越近越好，不让日本鬼子的脑袋飞到我们战壕里来，就不算最具复仇精神的滇军，就不算对我死难弟兄的最好祭奠！戴防毒面具！”

弟兄们牙齿咬得咯咯响，迅速戴上防毒面具，快速奔向前沿阵地。

前沿，中毒的滇军眼角流泪，口鼻流血，面部阴黄，战士们忍着悲愤把死难弟兄扶靠在后壕墙边，迅速装填好子弹、捆绑好手榴弹。

两军又进行炮战，酒井整理队伍，又一次向上猛扑。接近前沿，敌人纷纷戴上防毒面具。

曾泽生突然跳起，两串复仇的子弹扫向敌人。随即，百余捆手榴弹飞落敌群。

那不分点的爆响绝不亚于炮弹的效果——硝烟滚滚，烈火腾腾，敌人被撕裂，被抛向天空。

随后，又是一排又一排的手榴弹飞向更远处的敌人。之后，弹雨如飞瀑哗哗倾泻。酒井痛苦地摇摇头，沉思一会儿，叫过一名中佐：“松田中佐，滇军的注意力都

被吸引在了山脊上，反斜面阵地一定空虚。你速带本部沿山谷潜进，迂回背后，打掉敌指挥机关！”

松田得令，向后一招手：“跟我来！”一队鬼子便随其潜进谷中。

牛角垄，曾泽生团部。满身血迹的曾泽生刚刚回至团部，侧翼突然枪声大作，曾泽生率卫队出门观察，团副匆匆来报：“200余名敌人，借深草掩护，绕道沿山谷前来偷袭，被我警卫哨发现，正与敌激战中。团长，谷内伏兵已抽去恢复前沿阵地了，怎样对付这群鬼子？”

曾泽生略作思考后便道：“情况紧急，你速调预备队，沿两边山脊快速运动，把敌人压向谷内！团部全体人员，跟我来！”

曾泽生率团部人员赶到时，敌凭借优势兵力正向上猛烈攻击，见我阻击兵已经不支，情况危急。曾团长立即指挥团部人员一阵猛扫狠打，才把敌人重新压向谷底。

松田见势于己不利，便分出两只人马沿两侧山坡左右快速移动，企图抢占高地。曾泽生见我援军尚未赶到，便下令道：“敌分我分，分成两股火力，专打向两侧

山头移动之敌，一定要延缓敌人向上攀缘的速度！”

我军火力一分散，正面之敌又复往上攻，我军又被迫将火力集中；我军火力一集中，敌人向两翼运动的速度又加快起来。眼看敌人已快接近山头，曾泽生急了，大声道：“再分火力，坚决压制两翼敌人。否则，敌人占领制高点，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才落，骤然间，两翼山头同时响起枪声，我预备连及时赶到。

三路人马同时对敌人一阵猛打，再次把敌人全部压入谷底。我军战士迅速进入反斜面预设阵地。

松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陷入死地，急叫：“快，给我杀出谷去！”

敌人一窝蜂向谷口奔去。然而，为时已晚，迎头一阵枪弹射来，谷口已被封死！在三面交叉火力的打击下，200多名敌人，全做了滇军的枪下鬼！

九师团指挥部，板垣：“吉佳将军，使用毒气弹之事，虽未奏效，却引起了舆论哗然，但你不要介意，责任本相顶着就是，现在这个战场上，有一个高地必须拿下。”随即走向地形模拟沙盘，用教棍一指：“这就是福林垴！福林垴之侧就是排木道，我军北进必经排木道，而滇军这颗钉子钉在这里，极大地威胁着我北进部队的侧背安全。更为重要的是，一旦拿下福林垴，左右的足仙老、石梯便可顺势拿下，我军只要占领这些制高点，便可居高临下控制幕阜山南部，并北扫184师全部阵地。因此， 拿下福林垴，是我们击败张冲的关键。”

吉佳良辅请示：“如何才能拿下福林垴？请陆相明示。”

板垣说：“我已反复想过，皆因福林垴陡峭险峻，别无妙法，只有使用现代化战争最强硬的手段——闪电式轰炸！因此，我已给空军和炮兵下了死命令：削平福林垴！”

福林垴，杨洪元团王绍尧营阵地。敌机轮番轰炸扫射，炮弹连续爆炸。硝烟烈火中，我军战士英勇无畏，指挥员沉着指挥，敌军尸体躺满阵地前。

从9月28日晨至10月1日，板垣征四郎命令空军和炮兵对福林垴作了数十次的猛烈轰击，吉佳良辅集中了九师团最优秀的部队整日整日地连续猛攻，并频频调换着他的部队，使进攻部队常保持攻击的锐力。

福林垴没有不冒硝烟的时候。王绍尧营三个连全补上去了，三个连长尽皆伤亡， 官兵战死过半，营长降格为连长，杨洪元团长的指挥部已挺进至营部，紧靠前沿，像禹王山那样不足100米。

10月2日晨。敌机轮番轰炸，敌炮连续轰击，阵地硝烟弥漫。当轰炸向后延伸至杨团部后的补给线时，便定格在那儿不再移动，并且飞机和大炮轮流值班。

张冲前进指挥部。张冲放下望远镜：“薛参谋，接万保邦！” 薛子正递过话筒，张冲问：“保邦，杨团情况怎么样？”

万保邦答：“电话中断，情况不明，杨团补给线已被飞机、大炮严密封锁，电话兵两次查线均已牺牲。”

张冲下令：“不论多大代价，一定要保持线路畅通！”

万保邦：“不但是飞机轮流值班，并且是六个炮群分工合作，两个炮群轰击我炮兵阵地。我军火炮才一发炮便遭敌炮压制，因此，被迫多次转移阵地。”

张冲：“看来，今天敌人已是志在必得，一定要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给前线送弹药！”

敌封锁炮火正烈时，我军五名电话员冲进火网中，一个个相继倒下。

下午三时，杨洪元团部。杨洪元急得六神无主，不断地令机要员：“再摇！给我再摇！”终于，我军最后一名重伤电话员把两根断线搭上。

杨洪元团部。突然，机要员惊喜地叫起来：“团长！电话通了，是军长！” 杨洪元一把接过话筒：“军长！弹药没了……”

张冲道：“洪元，我怎么听出你声音里带着哭腔，作为一个指挥员，重要的是处变不惊，特别是危急关头！已派多起人马给你送弹药，只是敌炮封锁太严，已牺牲了不少弟兄。我知道，福林垴阵地前坡很陡，古今战场是一样的，你就用石头砸也要把敌人给我砸回去！在弹药到来之前，尽量避免和敌人拼刺刀！”

杨洪元响亮地答道：“是，军长！我一定用石头把敌人砸回去！”杨洪元移开话筒：“团部，跟我挺进前沿！”

福林垴。敌人已爬上半坡。营长王绍尧下令：“弟兄们，上刺刀，把敌人坚决拼下去！”敌人听见我军上刺刀的声音，便不躲不避，踩着敌尸向上猛攀。此时，杨洪元率队刚好赶到，把弹药及时分给战士们。吩咐道：“瞄准了，不得浪费一粒！一枪一个或一枪两个！”

敌人快接近壕沿，突然暴起的枪弹一排又一排问下打去，前面的敌人全被打倒， 后面的被惊倒或被前面滚下来的尸体撞倒，连滚带爬溃落下山去。

杨洪元下令：“弟兄们，古人打仗，檑木炮石就是最好的武器，今天，轮到我们使用这些武器了，最好能坚持到弹药送来之前不和敌人拼刺刀！”战士们立即动手， 在前沿垒起一道小长城。

敌人又攻上来了，这一次速度放慢了，并都弯着腰，把头朝前凸。秋阳下，一个贼亮的钢盔径直向地山上逼来。前沿，战士们半跪在石墙后，作推石状。

杨洪元说：“慢点，再慢点，让敌人爬近，让滚石产生最大效果。” 敌人离壕沿很近很近了，王绍尧突然一声大喊：“打！”

几乎同时，山崩地裂一声响，石墙猛然向下倾倒，满坡矢石如飞蝗，滚着、跳着、吼着，直向钢盔阵砸去。满坡人滚石滚，满坡鬼哭狼嚎。

战士们又纷纷跃起，抱起石头朝下猛力砸去。一些战士迅速跳下去，就近捡起敌人的枪弹，然后又快速返上来。

杨洪元大声命令：“弟兄们，快进掩蔽部，没死的敌人让敌炮自己收拾！”

果然，战士们刚钻进掩体，敌机敌炮的报复便开始了。福林垴又是一片硝烟火海。炮击还未停止，敌人新一轮进攻又汹汹而来。待敌炮完全停止，战士们钻出掩体到达前沿，敌人已到半坡了。

杨洪元低声命令道：“传，不准再下去拖枪弹！”

战士们向两边传递着团长的命令：“不准再下去拖枪弹！”

敌人接近壕沿，王绍尧一声令下，战士们用敌人的枪弹射杀着敌人。

敌人溃退至半坡，但见山上没了枪声，便反身折回，并用机枪封死了我军下坡拾弹的路线。

王绍尧说：“团长，你真是料事如神！”

杨洪元说：“福不双降，好事不会重复，这是军长说的。”

石头已经砸完，战士们纷纷挺起了枪刺。王绍尧挺起一把枪刺。

杨洪元也挺起一支，壮烈地说：“弟兄们，我们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我们英雄的阵地就一定要在！”敌人一步步向上逼来，逼得很近很近。

突然，阵后一声大喊：“弟兄们，请闪开，弹药来了！”

战士们回头一看，薛子正率一群游击队员已冲上阵地，呼啦放下弹药箱，即刻操枪伏下，向敌人开起火来。

战士们迅速装上子弹，加入战斗，整个战场沸腾了——子弹哗哗，弹花四放，飞泉流瀑，山呼海啸。

敌人连滚带爬向坡下逃去，游击队战士们欢呼起来。杨洪元紧握着张铁柱的手道：“谢谢了！谢谢了！”

张铁柱说：“谢什么，要不是与你们有缘，哪来这么痛快、这么过瘾的仗打？” 薛子正说：“当敌炮封死补给线时，为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张军长找来了游击

队，他们沿着一条极隐蔽的山路便绕过来了。”

杨洪元感叹道：“军长啊，难怪你常说，与人方便，自己潇洒，你为我军的胜利总是及早做下了大铺垫！”

幕阜山中部山峰栗树尖，余建勋团三营赵治平连守卫。

张冲、肖本元、余建勋刚到阵地前，战壕里便冒出一排战士，跳出一个插双枪的人，跑过来行了一个军礼：“三营七连连长赵治平给军长、旅长、团长敬礼了！”

三人还礼，张冲笑着道：“板凳战的英雄，闲了几日，手痒不痒？” 赵治平说：“军长不是送大仗来了么？”

张冲笑问道：“何以见得？”

赵治平说：“三日来敌机频频出动，对我阵地侦察、轰炸，加之军长又亲自到这里视察，这不就是大战的信号？”

张冲问：“赵连长，栗树尖阵地有多重要？”

赵治平答：“这是幕埠山中部制高点，敌人一旦踞有它，便可控制周围山头，并由此切入我纵深，将我184师拦腰切为两段！”

张冲微笑着和肖本元、余建勋交换眼色：“你准备怎样守卫？”

赵治平流利答道：“方法是：按军长的教导，不要只会埋头打仗，更要善于观察敌情，机动灵活，处变不惊。决心是：人在阵地在，人不在阵地还要在！”

张冲笑道：“好！栗树尖，我就完全交给你了。战后，我提升你为营长，张士明，拿对联来。”

张士明从皮盒中掏出一卷纸，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禹王山前有英雄栗树尖上无孬种

赵治平行了一个军礼，接过对联，转身：“弟兄们！跟我念：禹王山上有英雄， 栗树尖上无孬种！”

七连战士齐声吼：“禹王山上有英雄！栗树尖上无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