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外大街的吆喝声 见证北京的发展与变迁 (北京史话)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拍摄的阜成门及护城河 |
阜外大街乃北京阜成门外大街之简称。从城门外护城河上的石桥至甘家口,全长约4里左右。1949年前后,阜外大街下辖阜外大街、南礼士路、北礼士路、南营房、北营房、瓜市营房、月坛东夹道、月坛西夹道、校场口和南露泽园、北露泽园。
阜外大街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我爱这里,眷恋这里,这条有数百年历史的街道,有许多往事值得回忆。一条街道的历史往往能反映一个城市的历史,阜外大街的变迁也成为北京变迁的缩影与组成部分。
阜外大街明代逐渐兴旺
阜外大街的名称是因城门名而得。元代时,此城门叫平则门。明正统四年(1439年),京师九门的城楼、瓮城、箭楼、闸楼(即瓮城门洞)建成,平则门改叫阜成门。是不是从此就有了阜外大街了呢?史料中并无明确的记载。但是,可以肯定地说,这条大街是从明代渐渐形成的。
阜成门外的寺庙大多建于明代,建了寺庙当然就要去祭拜,祭拜的人在中途要休息、吃喝、购物;从门头沟、木城涧等地出产的煤炭大多从阜成门进城,运煤炭的人、畜也需要中途休息吃喝。因而,这一带的商铺也就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了。特别是明嘉靖九年(1530年),在阜成门外兴建了月坛以后,不但皇帝要来祭祀月神和众星宿之神,有时还由武职大臣代祭。那时更是要清水泼街,黄土垫道。到清代仍是如此。于是,阜外大街也就渐渐地兴旺繁华起来。
自上世纪50年代中期起,阜外大街连同月坛周边开始了大规模改建工程。扩展了月坛牌楼西侧的土路,铺上沥青成了柏油马路,为新的阜外大街,原阜外大街改叫阜外北街(至上世纪90年代中期)。新马路的南侧盖起了楼房,有了机关和商铺,上世纪50年代后期通了无轨电车,阜外地区的交通便利了许多。
上世纪60年代起,街旁的楼房增加了许多。之后,阜外医院兴建起来了,这是阜外大街的第一家大医院。公交车线路不断增加,一些古园、破庙被拆除,新的阜外大街逐渐地替代了老的阜外大街。
上世纪70年代,拆了城楼、城墙,填了护城河,修了二环路和地铁。此前,瓜市营房已经消失了。南礼士路、北礼士路、月坛东、西夹道、南露泽园、北露泽园,都有了明显的改观。
上世纪80年代起,改建工程速度加快。机关、学校、医院、金融、商厦、企事业单位、现代化社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上世纪90年代,建设速度更如百米冲刺。北礼士路南口西移,再次与新南礼士路隔街相对(老南礼士路和老北礼士路就是隔街相对的)。1996年前后,新阜外大街与老阜外大街之间狭长地带上的民居、商铺拆迁。整条阜外大街扩展成现在的规模,成为完全具备现代化设施的东西交通干线之一。阜外大街彻底地旧貌换新颜了。
五花八门的叫卖声
阜外大街自古便商业繁荣,店铺林立,更有菜市、夜市,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那热闹嘈杂,却又充满世俗生活味道的市声。市声即街市上的声音。有人说就是五花八门的吆喝声,其实不全尽然。因为,有的买卖吆喝,有的买卖不吆喝而是用响器代替,有的买卖既不吆喝也不用响器,而是凭着诱人的香味儿。
说吆喝声五花八门,一点也不夸张。由于所卖货物不同,而各有各的词,各有各的调。同一种买卖还由于地区不同吆喝出来也不同。有的买卖一天到晚都有,如卖包子的,出一屉就吆喝一回,一直到晚上关门了。回、汉民卖包子的吆喝词儿还不一样。有的买卖是白天有,夜晚没有;也有的东西是只在夜里才卖,如卖驴肉和卖夜壶的,都是天擦黑儿以后才走街串巷地吆喝。因为,那驴肉不见得是正宗的驴肉,夜壶在白天有碍观瞻。相同的是吆喝内容都是只有两个字。不同的是,驴肉的“驴”字高而尖,“肉”字低而重且二字连接较近;卖夜壶的音调较低,尾音成“噢”音。
有的东西(如食品、花卉)是应节上市的,这类吆喝才随而有之。如:五月节卖粽子、樱桃、桑葚儿、五月鲜桃的;夏天,卖西瓜、香瓜、豌豆黄儿、冰激凌、冰核儿、茉莉花骨朵儿(可以别在衣襟或胸前)的。还有专在细雨中才有的卖煮豌豆的,吆喝出来像唱歌:“牛筋儿的豌豆哎,多给了豌豆赛过榛瓤儿,豌豆哎多给!”秋冬季节,还有卖冰糖葫芦的、卖“半空儿”的、卖水萝卜的、卖“凉炒豆”的……吆喝起来有的悠扬,有的清脆。
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在北城、南城还不一样,最简单的是:“冰糖葫芦儿,葫芦儿冰糖……的!”还有一种卖“蒸而炸”(即煎饺子)的,摊主一边吆喝:“蒸而又炸的咧,油儿白搭呀!”一边用锅铲有节奏地敲着铛边。喷鼻香的煎饺子味加上悦耳的吆喝声和带花哨点儿的铲、铛碰击声,怎不诱人?
代替吆喝的响器,分别有:大锣、小锣、洋鼓、小鼓儿、拨浪鼓、声音发皮的鼓、小号、喇叭、冰盏儿(一对小铜碗)、“唤头”、梆子、铃铛、串铃、“虎撑”(串街郎中套在手上的铃铛)、笛子、“报君知”等等。
有的同一行业使用不同的响器,如盲人算命有的边走边吹笛子,即一手执探路竿,一手用中指和四指捂住笛子上端的两个音孔,吹时反复动着两个手指可发出“哆来咪来哆,咪……来哆”的音;有的敲“报君知”(一种锣脐呈凸状的小锣,行走时一手执探路竿,一手提着绳与小锣锤拴在一起的小锣,用食指控制小锤,边走边敲)。磨刀人有的吹小号(只有先低后高两个音节),有的抖动“响帘”(一串铁片),有的还带吆喝:“磨剪子来,锵菜刀……”焊洋铁壶的是边敲打着壶底边吆喝。
其实,市声除了吆喝声和响器,还应该包括人的喧嚷声,乞丐挨店唱喜歌声、敲打牛肩胛骨数来宝声、乞讨声,汽车喇叭声,大车把式赶车时的“嘚儿、哒、喔、喝、吁”的吆喝声,各种牲口的叫唤声、蹄声、驼铃声,小车子的“吱扭”声,饭馆里的刀勺声,烧饼铺里用擀面杖敲打出的花点儿声,临街铁工厂里的机器声,草料铺里的铡草声,临街木材厂锯木、刨板、钉凿声,马掌铺铁匠炉小锤大锤相交的敲打声……这些声音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粗有细,有的悦耳有的刺耳,反正是汇集成了庞杂丰富的市声交响曲。这种市声交响曲展示了街市的生机、商机、繁华、热闹。
在古老的阜外大街上,上述这些市声以前都曾经有过。然而,在现代化设施不断完备和人们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的近几十年,庞杂的市声变得单调了。除了汽车疾驶声、鸣笛声和偶尔的救护车、消防车刺耳的呼啸声外,其他的都留在记忆中了。
随季节变化的味道
阜外大街的店铺多,所产生出来的各种味儿都混合在空气中流动、飘散,也长久萦绕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对故乡的眷恋。
那香味儿除了日常包子、馒头等蒸货出屉时的香味儿,烧饼、火烧等烙货出炉时的香味儿,焦圈儿、油饼等炸货出锅时的香味儿,茶、酒、酱、药的香味儿,饭馆里饭菜的香味儿,油盐店的油香、香蜡铺的香味儿外,随着季节的不同还有不同的香味儿。
春天,炸黄花鱼、大虾的摊子摆上了大街,满街筒子都飘散着让人馋涎欲滴的炸鱼、虾的香味儿。
夏天,从东到西的几家羊肉铺都制作出售烧牛、羊肉。那肉刚出锅时的香味仿佛接力一样从东散到西,让人不禁脱口来一句:“真香!”
秋天,各种水果,各种时令花卉陆续上市,那一股股的清香、淡香、浓香、幽香,能让人连着深深地吸上几口气。尤其是重阳节前后那段日子里,许多店铺都会在店内外摆上几盆菊花,以赚人气儿。其中,街南侧的清真阜隆饽饽铺每年一进农历九月就会把数十盆各种颜色各种形态的菊花在店内外摆成大小两个花坛。还真有人进店不为买东西,而是专门来赏菊的。
烤白薯、煮麦茬小白薯、糖炒栗子的香味,画糖画、吹糖人的熬糖稀的甜蜜味能一直延续到春天。北礼士路内有家清真作坊,主人姓蔡。每年一进腊月,他家就制作出售大、小糖瓜,各式关东糖,各种糖粘食品。那时,一进路口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甜蜜的香味。有的人专为闻这股香味,特意在这里走一走。
阜外大街除了各种香味,有时还有一股股令人作呕的马、驴、骡、牛、羊、骆驼粪便的臊臭味儿,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
上世纪50年代中期以后,拉车的牲口尾巴后边都挂上了粪兜儿。到上世纪60年代,不许大车进城了。这种难闻到令人无不掩鼻的味儿才算彻底消失了。(张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