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着陆

我到柴湾中学工作之后,这里招收的戴帽子高中班的班主任是黄君。说起来他跟我是校友——我是南通师专77届中文科的,他则是78届中文科的。他白白净净,生得一副文能弱书生的样子,但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10多年前,他可曾经是我们这个小城的风云人物:他是当时小城中学“红旗”和“井冈山”两大造反派中某一个的“领袖”之一。
黄君到底有没有长“反骨”我不知道,但他在校园中绝对属于任何人无法忽视的人物。
跟那时新分配到这里的教师不同的是,他不爱体育运动,跟任何老师也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又跟谁都能搭上几句话。他在这里的时间十分短暂,只有短短的一年,所以,我没有机缘听他上课,可我的一位学生很多年后跟我谈起他的时候,对他生动活泼的授课方式记忆犹新:讲到课文中的北方农民,他会副弓腰曲背,手持旱烟杆,另一只手别在背后,颤颤巍巍哆哆嗦嗦走上几步,而他那滑稽的模样总能惹得学生忍俊不禁。
给我印象最深的事则是,他喜欢跟食堂会计许君开玩笑,食堂会计许君年近60,在家中大概排行老二,黄君便并将食堂里养的一条狗唤作“许二”,久而久之,他一喊“许二”那狗就摇头摆尾跑过去,常常引得哄堂大笑。但我对他这样的做法很不适应,以为这样的玩笑很不厚道,有些过了。
在柴湾中学黄君不过呆了一年,很快就调进城了——他改行去县委做秘书。他做秘书的时间应该不短。大约在90年前后,我母亲在县委宣传部《南通日报》发行站做会计,跟黄君偶然提起我对灯谜兴趣非常浓厚,而他也有一定兴趣,并表示有几条灯谜他还没猜出来,想跟我交流交流。我母亲将这事跟我说了,我后来因此也去找过黄君。记得那天骤雨初歇,我还随身带着雨衣。不过到了他的办公室之后,我们谁都没有谈灯谜,而是闲聊了几句后我就走了。黄君对客客气气,给我泡了一杯茶。不过,与此同时我能明显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
一般而言做秘书的不超过3-5年,就会“另有任用”。但黄君做秘书的时间感觉远不止3-5年。之所以如此,有人表示,可能跟他文革中的角色有关——有一度上面是有“三种人”不予使用的指示的。但后来他还是上去了:先是在土地局担任副局长,再后来担任局长、党组书记,成了一把手。而在这个位置上,他的前任出了问题,他的继任者更因为贪腐而锒铛入狱,但他却是安全着陆。不能不说,此人还是很有一些能耐的。
在黄君担任土地局一把手的时候,我有一次曾经在某家文印店里碰到他——土地局和如城职中就隔一家法院,近得很;而那年头,不少单位的文件都还送外面打印复印,我则有不少“一稿多投”的作品,也送文印店处理。在文印店里,我们就跟不认识一样,没有任何共同回忆和比较知己的话。之所以如此,我以为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从前就缺少共同语言,眼下两人的政治地位又拉开了相当的差距,彼此存有戒心有关。
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到过黄君。后来听说他退居二线、转向地方文史的研究了。而我也真的时不时在地方小报上能够读到他跟地方文史相关的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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