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他用镜头记录一个无臂女孩的成长经历
从2002年到2016年,摄影师陈永恒记录一个特殊女孩14年的成长经历。
她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活得比普通人艰难。
她的名字叫向丽萍,是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八面山乡的一个无臂残疾女孩。
2002年11月的一天,断臂女孩向丽萍和她的两个弟弟背着柴草走在回家的路上。
湖南省湘西龙山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八面山又是龙山县最贫困的地区之一。湘西八面山就像茫茫大海中一座狭长的孤岛,从南到北静卧在湖南和重庆两省的交界线上,孤岛上连绵几十公里的小山包上长满了荒草。一条可走农用车的土路上山又下山,弯弯曲曲的从草场横穿而过,连接着重庆和湖南。
我第一次见到向丽萍是在2002年11月,她14岁那年,当时我上湘西八面山拍摄风光,在山路上迎面而来3个身背草垛的小孩,我下车为他们拍了一张照片,并且知道其中的女孩是残疾人。因为当时要赶路就没有停留,但我记住了她。
向丽萍和爷爷奶奶及两个弟弟一起生活。
向丽萍一家七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两个弟弟。1992年的一场灾难,彻底改变了向丽萍和她全家人的命运。这一天,大雨过后连着阴雨,向丽萍家附近有一台变压器的电线被风吹断掉到了地上,当时她正好在旁边玩耍,她的右手触碰到了电线,瞬间触电,她试图用左手去打开,结果双手都沾上了并迅速被烧焦,送到医院后双臂都被截肢,当时她的年龄只有四岁!
灾难带给全家巨大的悲痛,也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为了养活向丽萍和她的两个弟弟,她26岁的父亲和22岁的母亲离开了家乡,走上了到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打工之路,把断臂的向丽萍和当时1岁、3岁的两个弟弟交给了爷爷奶奶抚养,她的爷爷当年60岁,奶奶56岁。
村里的孩子们平时都会帮助她。
向丽萍每天把牛牵到山坡上吃草。
向丽萍和孩子们一起玩耍。
在艰苦的自然条件,窘迫的经济条件,没有父母亲陪伴的恶劣生存环境中,4岁的断臂女孩向丽萍继续着她的成长之路。
第二年我再次来到八面山上找到了她,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阳光开朗,聪明麻利,放牛放羊,洗衣背柴,写字绣花,操作电脑,家中的事地里的活样样能干的女孩。14岁的女孩见到生人有一些腼腆,看到镜头会埋下头来。她奶奶告诉我,她倔,没进过学校,但学得比进过学校的弟弟好,在教室外边偷学的,学校在山下的里耶镇上,来回有近40公里的山路,但一般人走不过她。
向丽萍学习很刻苦。
她和奶奶一起背柴。
她在山上放牛放羊时光着脚板满山跑。她会绣花,那是站人家旁边看几次回来练好的。她用脚,花费的功夫比别人多,也苦,但不学会就不罢休。她奶奶还说,这孩子命硬,从四岁断臂以后便再没有得过病,连小感冒都没有。
她经常梦想着山下的世界。
向丽萍的针线活做得很好。
邻居家里的大人下地干活去了,向丽萍给他们带孩子。
向丽萍帮爷爷烧火做饭。
我没见过之前10年,她经历着怎样的基本生活和生存技能训练,她的家人也不怎么向旁人说起,但我从她身上感到了一股自强不息的巨大精神力量的存在。 从此,我几乎每年都从千里之外的深圳到八面山去看她,不一定每次都给她拍照,有时候从朋友那儿收集一些衣物带给她。在她身上我看不到悲观,她乐观向上,敢想敢干。
向丽萍掌握了大部分的生活技能。
尽管很坚强,向丽萍的生活还是得要有人照顾。
十年里,我每年去都会见到向丽萍在山上放牛。
向丽萍的两个弟弟都先后追随父母去了广东, 向丽萍虽然自强自立,但是因为没有了双手,生活中还是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2012年,乡政府撤了,八面山要开发旅游,归山下里耶镇管,山上大部分人都搬到山下去了。
湘西八面山上的大部分人都搬到山下去了,向丽萍还坚持在山上。
这一年,当地政府给她评了个低保,每个月发200元。爷爷奶奶照顾了她20多年,都80岁了,前年,爷爷去世了,向丽萍的叔叔把奶奶接走了,她也就来到了广东爸爸妈妈的身边。
相隔二十多年后,向丽萍终于来到了母亲身边。
她和爸爸妈妈以及两个小侄子住在这里。
住地比较阴暗潮湿。
她的爸爸妈妈来广东省已经有24年,一直在汕头一家塑料制品厂打工,以前每个月都将工钱寄回八面山。他的大弟弟来广东以后结婚生了两个小孩,把小孩交给向丽萍的妈妈,两人在外面找工作去了。为了帮弟弟带小孩,向丽萍的妈妈辞掉了工作。
向丽萍每天自己操持家务。
向丽萍经常上网,用脚操作着手机。
到广东后,向丽萍除了帮助妈妈做些家务就是经常上网,她的文采和文中流露的气质引来不少男子的倾慕,不久,一位来自广西省百色市的年轻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愿意照顾她。这位年轻人名叫郑传荣,年龄21岁。于是,他们结合了。
向丽萍在网上引来了自己的“白马王子”。
两个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他们孕育出了小生命。
向丽萍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寄托。
2015年底,我听说向丽萍怀孕了,便约好了到汕头去看她。2016年4月30日我到了汕头,她的女儿已经3个月大了。
她和广西来的年轻人和孩子,爸爸妈妈加上弟弟的两个孩子住在一间中间用砖头隔断的房子里,一家七口靠她爸爸每月四千左右的收入生活。
向丽萍的梦想,就是能够装上一副假肢,像正常人一样找一份工作。她说:“我能够做很多事情。”
爸爸妈妈,向丽萍及她的男人,三个小孩在狭窄的房间里吃饭。
向丽萍告诉我,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装上一副假肢,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找一份工作。她说:“我能做很多事情。”
陈永恒
湖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从事摄影创作多年,1999年,在西藏纳木错拍摄的作品(横空出世)获第十九届全国摄影展银牌。从2000年开始,一直潜心湘西的人文地理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