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荐读】凄凄沥沥 如泣如诉 灵前一曲二胡送战友/马 达
李颂斌（前排中）与老连队部分战友合影，前排左二为张桂林。
就在此时，一辆京牌轿车缓缓驶来，停在李颂斌灵堂不远处，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约莫70岁左右的老人，手拿一把二胡乐器，脚步沉重地走到李颂斌的灵前，在向逝者默哀鞠躬后，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在场的众人说：“颂斌是我的老战友，50多年前我们同在驻保定清风店38军114师1营机枪连当兵，我俩都在连队的演唱组，是他手把手地教我拉二胡，使我一辈子有了二胡演奏的乐趣。今天，老战友颂斌大哥走了，我要在这里，给他演奏一首《送战友》，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相信颂斌老战友还会听到的……”
霎时间，一曲悠扬凄厉、如泣如诉的二胡乐曲《送战友》在蔚县上空飘荡、回响着，又顺着远处的山梁飘向遥远的天际，飘向那久远的岁月。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哼起了歌词：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这位演奏二胡曲的老兵名叫张桂林，是1968年入伍的北京兵，退休前在北京市检察院工作。说起他和李颂斌的故事，也可以先从四年前的蔚县之行讲起。退休后的张桂林，经常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在部队的人和事儿。尤其怀念在连队演唱组生活的日子，特别感谢当时来自张家口地区阳原县的有文艺细胞的老战友李颂斌，教他识谱和乐理知识，两人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虽说阳原离北京不远，但这些年张桂林并没有李颂斌的任何消息，想起这些他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有时做梦都能梦见李颂斌又在表演拿手的节目《军民鱼水情》，他那鼻子上别着八字胡，头上箍着白毛巾……于是，张桂林就联系本连同在北京的老战友郭维克、王汉章，一起驱车数百公里去寻找失联多年的老战友李颂斌。
因为早年听说李颂斌退伍后安排在张家口市工作，张桂林和京城几位战友辗转到了张家口、宣化，陆续找到连队的几位老战友，通过他们打听李颂斌的消息。在一位老战友那里，他们打听到李颂斌当年退伍后，先被安排在阳原县文化馆工作，他后来对文物考古很有研究，还在学术杂志上发表过论文。不知是哪一年李颂斌又调到阳原县外贸局化稍营冷冻厂工作，再后来又调到蔚县外贸局从事农产品出口商贸工作。退休后他支持子女自主创业，协助儿子经营五金建材和旅馆生意……有了这些信息，找到李颂斌就不难了。
张桂林一行终于在蔚县找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战友李颂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李颂斌前些年得过一次比较严重的脑梗，做过大手术，痊愈后出现失忆。他见到张桂林、郭维克、王汉章等几位老战友，一副漠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只记得自己在38军部队当过兵，对老连队的一切都忘记了。哦！这种情况是张桂林提前没有想到的。颂斌家大嫂见到这种尴尬场面，不好意思地说：“看看，人家大老远跑来找你，你却把人家忘记了！快快，到儿子的旅店先住下，准备好晚饭！”
在当天的晚宴上，几杯“沙城老窖”下肚，老战友们打开了话匣子。有的说，颂斌，你忘了？咱们连长老侯虽比咱们当兵早几年，但那时候年龄比咱们大不了几岁，背后咱们老叫他“猴儿哥，猴儿哥”，叫得都习惯了，有一次，你当着连长的面竟喊出了“猴儿哥！”逗得侯连长照着你的胸脯就给了一拳；有的说，老李，你怎么忘了，咱们演唱组，都知道你从15岁就跟着父亲做过小生意，到集宁、丰镇一带销售过蔚县麻纸、窗花，15岁时就到阳原县剧团当乐师，我们最喜欢你边拉边唱“阳原晋剧”，还喜欢听你吹唢呐《庆丰收》；有的说，颂斌，你忘了你教张桂林拉二胡时，他开始总是不上调，你就罚他做100个俯卧撑……
战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诉说着，再加上“沙城老窖”的酒精也在慢慢起着催化剂的作用。只见李颂斌一时间脸憋得通红，两眼渐渐放光：哦！是的，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张桂林，你不是从门头沟入伍的一班长吗？你从北京探家回来，总给我们带回郊外山里的核桃、柿饼子呢！郭维克，你当时像个奶油小生，现在怎么牙都掉了？王汉章，那么精神的小伙子，你怎么头发都白了？……李颂斌的记忆都回来了，得病后几年没沾酒的他，那天又喝醉了。
自从那年那次联系上，张桂林、郭维克、王汉章和李颂斌等老战友每年都要选择个地方一起游玩，内蒙古草原、郑州黄河岸边、山西太原汾河大堤、江苏溧水，到处都留下战友们欢聚的足迹。只是人们发现李颂斌比年轻时话少得多了，不再那么活跃。但与战友们在一起，他还是从心底里高兴，总是抿着嘴乐着，每次相聚，他都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像是在出席隆重的仪式。
只是这一年多来，由于受新冠疫情影响，老战友们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幸福的相聚变成微信朋友圈里每天的问安、聊天、视频。
据颂斌家大嫂介绍，老李是在7月9日下午出去垂钓时，突感心脏不适，后紧急送往医院救治，第二天凌晨3点就离开了人世。闻听噩耗，老连队群的战友们十分震惊，纷纷表达悲痛哀悼之情。海南的师晋君战友赋诗：痛失塞北李颂斌／众多战友泪纷纷／从此九霄吹拉唱／碧海青天夜夜心。成都的张蜀战友诗云：突闻群里噩耗传／颂斌战友离人间／音容笑貌依旧在／再闻琴声是何年。听说张桂林老班长和京城几位老战友要亲赴蔚县参加颂斌葬礼，老连队从连长指导员到与李颂斌素不相识的新兵，纷纷以各种形式表达对李颂斌老战友辞世的悼念和对颂斌家大嫂的问候之情。当张桂林等战友将全连的心意送到蔚县颂斌家大嫂身边时，大嫂连连致谢，流下两行热泪，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你们！谢谢老连队！颂斌虽然走了，但欢迎你们随时来蔚县做客！
二胡乐曲《送战友》依然在蔚县县城一隅回响着：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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