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望多惊艳，心之所向却行远

忽而，春节就过完了，好像一盘油而不腻的回锅肉，香甜可口，余味未尽。往往一支烟工夫，浮生诸事历历在目。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一大杆子人吃年夜饭的场景，就会想到跨年之夜看满天烟花的兴致，就会想起与一群闹嘎子们玩绕花的欢欣，以及全家围炉嗑瓜子、拉家常和看春晚的喜庆。所幸这样舒心惬意的慢时光，已成为无数游子望穿秋水的渴望！只是这渴盼甚是短暂，也就隔着几顿饭，吃喝一场，呱噪一遍，叙欢一阵，就又要家国万里了。

分明，朱颜辞镜花辞树，不比往日尽兴时，气氛是远不及往常，随着长大之后的光景，我们都变得木讷寡言、愣头愣脑。也都大腹便便、虎背熊腰，哪有神采飞扬的少年风貌呢？哪有婀娜多姿的青春风采？可是，像过年这样摊在排面上的大事，岂可敷衍了事？也一定要有模有样才行，而吃年饭这样喜气洋洋的开年盛宴，生成是要大家庭的成员俱皆到齐的。毕竟，人生会老，心岂能老？岁月易逝，过年的气氛怎能逝？

记得，鸡叫第一声的时候，我还起来看月色，不尽的苍穹之中，繁星点点，泛着蓝宝石的光辉，猎户座和北斗星格外入眼；鸡叫第二声的时候，就能听见丛林里鸟雀开始争鸣，晨光渐次熹微；鸡叫第三声的时候，就能听见几声狗吠，莫非是早行人路过；鸡叫第四声的时候，屋里的灯亮了，厨房的灯也亮了，出门当趁早……

记得，匆匆忙忙，穿衣起床，洗漱用膳，眨眼之间，长途班车已经驱驰在返工的路上，由三环到二环，根本悟不到年滋味；从乡村到城市，全然没有幸福感。也难怪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听见临座的大叔念叨着:“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在钓鱼呢！这么快哟，就又要南下了！”，是呀，倏忽弹指之间，已而海北天南！谁还记得观音湖的水？谁还记得双峰山的山？谁会想起钓鱼的乐？谁能体会爬山的险？谁还念叨故园的情？谁还铭记贵人的好？

直到，天微微亮就爬起来，吃完老妈煎的荷包蛋，在怅然若失的不舍中出行。须臾，整个村庄像一阵呜笃的朔风，“噗嗤、噗嗤”地从身后扬长而去，枯草和油菜上结着一层薄霜，河畔的柳枝都抽出嫩芽，山坳里的桃花也妁妁其华，稻草人立在田中央，像极了威武的守护神！时不时可以看到追来逐往的喜鹊，在青天白日之间比翼双飞，枯树上鸟巢像一个个黑洞，从眼角滑落，拉远了我与故乡的距离。一路马不停蹄，一路晃晃悠悠，没准一会儿工夫，就越陌度阡，就来到客运站，就抵达乡村小镇也就稍稍片刻，就挤上了南下的动车，隔着玻璃窗，一切往后倒，蓦然之间，忽而是山，忽而是水，忽而一片白，忽而一片黑……

每年，也悉数如斯，在家做短暂的停留，就要做长久的分别。仿佛就是一只来回迁徙的候鸟，在冷暖交替的季节里分分合合。火车还是“哐当哐当”地疾驰，像那时的花火“噼啪噼啪”地喧腾。经过一些时日的欢闹，生活也归于沉寂。这一季灿烂的日子，如那一湖春水，历尽“浮光跃金”的涟漪，便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列车一路向南，带走了我宝贵的年华，带走了我纯真的回味，带走了我惊艳的记忆，带走了我最初的牵绊。纵然，日子流于平淡，现实趋向庸俗，我们必然孤独，那又怎样？一切都是生命的常态，谁都无法逆转！起风的日子学会依风起舞，落雨的时候学会为自己撑起一把伞。生活有望穿秋水的期待，也会有的意想不到的欣喜。

不消，肉也吃腻了，酒也喝足了，饭也吃饱了，亲戚也走了，年也过完了，布谷鸟唱彻山村的时候，咕咕鸡也开始一展歌喉，燕雀以绕梁嬉戏之举告诉我们，是时候收心归位了。可我还惦记着那些还没吃完的腊肉、腊鱼和那些尚未重温的土地。昨晚整理行李箱的时候，老妈说要不带几块腊肉和腊鱼过去，等元宵节就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一下自己。我却不以为意一口回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拿着多麻烦！”。她是不知道，城里人是不过元宵节的，城里的人是不怎么过节的，尤其像这样的上班狗，元宵节又是什么节呢？这种状态，恰如一句段子来得现实:“你若大富大贵有了钱，你可以山珍海味天天过年！”可惜俺们绝大多数人，劳力劳形终极一生，都未必能够实现这个小目标！

如今，也不得不踏上征途，哪怕那未知的远方，没有自己想要的守候，也不得不远走和高飞。生活就是这样，像个蛮不讲理的家伙，连轰带撵，非要就把人推向远方。我们总要衣食，总要苟且，总要活路，不得不铁石心肠、希冀远方。如果日子着实温馨、生活堪当无恙，谁愿这样东奔西走、江湖闯荡？在这个物质社会，也都是这样，金钱决定上层建筑，实力多少得有。

不管，精神世界何其富足，还是物质条件如何寒碜，首先也得吃饱喝足！无论人生几何，善待自己没错！倘若生活充满诗意，那一定是我们有足够使日子丰盈的底气！没有基本的保障，拿什么维系我们的亲情？在这“因利而来，因利而往”的时代，纵然百般奢望、千翻念想，殊不知“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码”！一切充满了变数，一切都并非如我所料。生命里有太多的不确定，只是我们很傻很天真。总以为，明天会更好，殊不知，明天只会更老。若干年后，当皱纹爬满额头，我才想起，还真正没活过，就已然老了！唯有“好好生活，慢慢相遇”，不慌不忙，终有可期；唯有“善待余生，保持微笑”，稳中求进，才有未来。

后来，也不指望什么，也不贪念什么，也不觊觎什么。人世种种，无不虚无缥缈，自是扑朔迷离，拾掇不起，苦求不来，又有什么好指望的呢？又有什么好贪念的呢？又有什么好觊觎的呢？一切的一切，是混沌的宿命，是必然的因果，是无解的渊薮。当我们看清生命的真相，也就不会那么执着。当我们洞悉生活的本质，也就不必那么拧巴。我们终究是要坦荡如砥，孤身去流浪，豪迈走四方，潇洒去闯荡，何必拘泥笼网、神色慌张？走着走着，花就开了。相信随着时间流逝，悲伤可以忘记，爱恨可以放下，无论怎样的寒凉，都会在春天到来时终结，只要心存美好，时光便可不老，心若释然，人间安好，待到峰回路转处，便是岁月花开时。无奈，花开时节，空负春光，不觉人生忽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春来江水，绿波荡漾，春花烂漫，与谁共赏？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尽山花转浪漫。

目之所望多惊艳，心之所向却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