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写活了八个人,C位的李白更是让人大呼“传神”

本 文 约 2470 字
阅 读 需 要 7 min
酒,可能是这世界上最神奇的饮品。
它能让你哭,也能让你笑;它能给你带来灵感,也能给你带来灾难;它能让你暂时忘忧,也能让你愁上加愁……
毛不易喝了八杯酒,于是就有了《消愁》,杜甫看人喝了八杯酒,于是就有了《饮中八仙歌》。
图源:@石家小鬼
讲道理,《饮中八仙歌》即使在神作辈出的大唐,也是非常极其相当独特的存在——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第一,它是诗坛少见的单篇“群像”作品。
我们经常会在小说里看到“人物群像”这个概念,是因为小说的篇幅和写作手法更适合去刻画这种特定人群的“肖像”。而描写人物的诗,大多都是单篇单人的,比如杜甫本人的《咏怀古迹》系列,就用五首诗写了五个人的故事。
王建的《宫词》也可以说是“群像作品”,但他用了100首篇幅,才成功构建出了一幅后宫生活的群像。
而《饮中八仙歌》,一首诗,写了八个人,承转自如,毫无违和感。
第二,它字数一致,但句数参差;句句押韵,又一韵到底。看起来严肃中透着活泼,散漫中又有着纪律。
句数参差,是乐府的特点;一韵到底,是“柏梁体”的首创。杜甫把这两者的优点结合起来,就形成了《饮中八仙歌》独特的格式。
明代文学家王嗣奭是第一个尊杜甫为“诗圣”的人,他在《杜臆》中叹道:
“此创格,前无所因,后人不能学。描写八公都带仙气,而或二句三句四句,如云在晴空,卷舒自如,亦诗中之仙也。”
让我们看看,这八个人都带着什么样的“仙气”。

知章骑马似乘船

眼花落井水底眠

贺知章是唐朝难得的高寿诗人,是李白的“伯乐”,是语文课本上必背篇目的作者。
倘若按历史学的时代划分来算,贺知章的一辈子,86年,每一年都是盛唐。
所以他被杜甫安排在第一个出场。
如果《饮中八仙歌》是一幕舞台剧,那么大幕初启时,你就会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摇摇晃晃地骑马上台,实在摇晃得厉害了,便掉进井里,激起一片水花和笑声。
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何监,原型是贺知章

汝阳三斗始朝天
道逢麯车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贺知章之后登场的是汝阳王李琎
他是唐玄宗的侄子,长得好,通音律,在“颜控”加“乐痴”的唐玄宗那里相当受宠。
唐玄宗曾亲口赞他:“姿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必神仙谪堕也。”
恃宠而骄,李琎往往喝个半醉才去见皇帝,路上遇见酒车,还要馋得流口水,心里盘算着,要是能把封地移到酒泉该有多好……
左相日兴费万钱
饮如长鲸吸百川
衔杯乐圣称避贤
谁也不知道李琎到底有没有乘着酒兴向皇帝提起“移封”的事情,因为李适之出场了。
比起李琎天真而“朴素”的愿望,这位喝起酒来显然更加豪奢,每日在家设宴饮酒,花费万钱。
什么概念?李适之是天宝元年当的左丞相,那会儿一斗米(约6.25千克)的价格是十三钱。李适之的一场酒宴,能买将近5吨大米。
当然,这样的日子他过不了多久,天宝五载,李适之被李林甫排挤罢相,再也没有当初“饮如长鲸吸百川”的风头,于是满腹牢骚地写诗说:
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罢相作》)
“圣”是清酒,“贤”是浊酒,语带双关,虽然是化用了李适之的诗句,却更加耐人寻味。
宗之潇洒美少年
举觞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隋唐时代,世家大族在社会上享有崇高的地位,其中的“五姓七家”最为尊贵。
这位“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崔宗之,就出身“五姓七家”中的“博陵崔氏”,父亲是宰相崔日用,自己袭封了齐国公。
颜值高、出身好,看起来拿的是“男主剧本”?
当然不是。
在杜甫执导的舞台上,男主尚未出场。
苏晋长斋绣佛前
醉中往往爱逃禅
杜甫笔下的“八仙”,虽然都爱喝酒,但每一个性格都不相同。崔宗之是“恃美行凶”,喝多了便睥睨一切,旁若无人,接下来登场的苏晋却是又想修佛,又想饮酒。
实在矛盾,最后只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
李白一斗诗百篇,
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
前面五个人,有诗坛耆宿、霸道王爷、高官显贵、豪门二代、清修居士,任何一个身份拎出来,都担得起“C位”。
但在杜甫心里,“C位”当然只有一个。
所以别人都是两句、三句,到李白这里,直接是四句,而且,名垂千古。
李白自己说过“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酒是他的魂,诗是他的魄,有了诗和酒,哪管什么王权富贵。
李琎再恃宠而骄,喝了三斗酒之后也还是要乖乖地去见皇帝?
李适之再铺张浪费,一朝失意后还不是满腹牢骚?
而李白,喝了酒,直接就睡在酒家里,即使天子传唤,也不应召,而是狂妄地呼喊“臣是酒中仙”!
这四句诗,成了千百年来,李白最生动的肖像。
电影《妖猫传》截图,李白
张旭三杯草圣传
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毫落纸如云烟
“诗仙”之后出场的是“草圣”张旭
和李白一样,张旭也是个狂放不羁的人物。李白的酒“七分酿成月光”,而张旭的酒则全部化作墨意,大笔一挥,云烟满纸。
唐代流行给文人墨客取“并称”,张旭的并称不仅多,还跨界。
在书法界,他和怀素并称“颠张狂素”;在文学界,他和贺知章、张若虚、包融并称“吴中四士”;在艺术界,他的字和李白的诗、裴旻的剑舞并称“三绝”。
再加上杜甫封的这个“饮中八仙”,张旭的人生,简直是高光一片。
焦遂五斗方卓然
高谈雄辨惊四筵
最后一位“仙人”焦遂出场了。
和前面的七个人相比,他没有身份的加成,也没有能够流传后世的作品。
他只是个“布衣”,却绝非被杜甫拉来凑数的。因为他喝醉之后,高谈雄辩,四座皆惊,在他的高谈阔论声中,《饮中八仙歌》完美落幕。
唐代写酒的诗很多。
如果只能选两首,那应该是《饮中八仙歌》和《将进酒》。
有趣的是,《饮中八仙歌》中的“C位”李白就是《将进酒》的作者,而用《将进酒》中的一句,也能够完美概括《饮中八仙歌》的主旨。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这八位“仙人”,无论什么身份背景,终究会因为“饮酒”这件事,在杜甫笔下,千古留名。
在以后的岁月里,杜甫或许会因为醉后坠马而想起他对贺知章的调侃,或许会惦念李琎的封地到底换没换成,或许会感叹一下李适之的豪门宴饮、焦遂的高谈雄辩……
别人都是“或许”,到李白这里,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惦念。
杜甫自己也喝了一辈子的酒。

但他这辈子所见的最欢畅的酒,都是别人喝的。
也许,这就是“诗史”的意义,他是执笔者,不是画中人,他的使命就是记下这“饮中八仙”的陶然瞬间,然后,千秋万载,说与后人,说与你我。
END
者丨小师妹
编辑 | 詹茜卉
校对 | 李栋
排版 | 孙蔚
经公众号“诗词中国2012”(微信ID:shicizg)授权转载。
“果粒历史”限时特惠
足不出户畅读
《国家人文历史》杂志
点击下方图片或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