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觅胜:扎嘎听瀑(作者 林旭)
观瀑写瀑,古往今来,还没见着谁跨得过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道坎。所以,尽管到过扎嘎瀑布许多次,我都无从落笔。七月盛夏,正是雪山倾泄的时节,这时候踏进扎嘎观瀑,再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我就真该与扎嘎永远说"拜拜"了。
扎嘎,藏语意为白石山,深藏于松潘西南二十公里的万山丛中,发现后,被称为"是继九寨、黄龙之后,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又一大自然的杰作"。之所以称为"杰作",那是因为科学家冠以"钙华瀑布"名头,那就肯定与众多名瀑不同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没咂出个中味道来。
从牟尼沟的三联村口拐进一条岔沟,曲折的山路,蜿蜒着伸进溪水浸润的丛林野莽,把我引入一条苍松翠柏夹峙、藤葛萝蔓攀绕的狭径。溪水轻奏柔弹,头顶上飞鸟啁啾,更衬得林荫狭径静寂凉爽,空气纯净清新。山溪妩媚的身段,从高处那密密的树林和灌木丛中流淌出来,又消失在低处那一丛丛萋草和箭竹林中。
水清,雪山流水的共有特征。想一想,这些水都是从雪线以上流下来的,海拔通常在4200米以上,人类的臭脚很难企及,水的那份清冽才是最本质的。所以,水下面的石子、小鱼、螃蟹、苔藻等,无不一览无余,通体闪亮。我忍不住把手伸入溪中,掬一捧清水,冰得浸骨头,但那种柔滑的感觉很舒服。
渐渐,开始有欢呼声了。声音随着一层淡淡的云翳从深沟里逸出,用手一抓,空气里象是悬浮着一层薄薄的粉霜。抬头看时,云翳深处一座皎如玉笋的雪峰,戴着洁白的银冠,群峰簇拥,万山追随。那纤巧娇盈的身姿,飘逸在云缭雾绕之中,注目细看,山泉如缕缕金丝银线垂挂在她的胸前,裹着似玉的水珠飞上殷红的天空,朝夕奔腾,是静寂的山谷中唯一有生命力的一个点缀。
那些雪水汇聚起来后,在扎嘎山豁然冲出一个大缺口,一道雪白的水帘纵横驰骋,从缺口曲折地流泻而下,历经周转,一蹦、二弹、三跳,共落了百米之高,迸溅起雪白的烟雾,逼射出一股股森森寒气,形成了气势奇绝的大瀑布!
我还记得当年那位在松潘搞探勘的地质专家老周的解释。他说,钙华景观是高寒岩溶区大规模沉淀而成的钙华体,扎嘎山一带露出的基质以富含碳酸盐的岩类为主,被水溶解后成为碳酸钙离子溶液,流动时带了其它混杂液,在空气、阳光等的作用下凝聚而成,这在地质学上叫做钙华。
老周说,据测量,扎嘎瀑布起点海拔三千二百七十米,高九十三点二米,出水口宽约三十五米,夏季流量为二至三秒立方米。扎嘎瀑布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与钙华景观溶为一体。瀑下古木参天,林海中钙华沉积形成许多梯状湖泊和小彩池,在淡黄、鲜黄的美丽的衬底上,点缀着袍红、金黄、深绿、灰白、黝黑……
迎着瀑布飞洒的细雨翘望,只见巨流依崖壁跌落为三叠,叠叠多变,流壁被白色钙华面大片覆盖。小路是用条木硬在岩间钉出来的,顺山势逐渐一步步高上去。终于攀上瀑布第一叠上,只见瀑水封悬着一个钙华溶洞,穿过瀑水构筑的雨墙进入洞内,立刻风停雨住,瀑声却更为动人魂魄,宛若奔雷在头顶、在足下,在身边往复炸裂。
洞厅有五十平方米左右,穹顶上倒挂着无数的奇笋异石,阳光透过水帘碎洒厅中,使大厅更像神话中的琼楼玉宇。由里向外看瀑,只见瀑水象一条翻江倒海的蛟龙,从高空中纵身一跃,激起的一团团白色水雾,象腾空而上的蘑菇云,在阳光的折射下,映现出绚丽夺目的光彩,形成斑斓迷人的道道彩虹。
置身厅中久了,我的耳膜感觉被轻轻敲动着,有一种不可捉摸的声响,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极洪大的又是极细切的,中间还夹着一丝又尖又亮的声音,冲净了那些不和谐的音符,缓缓逸出的除了美妙音质外,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那声音引领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它不顾一切,它要激荡一切,落下去又浮起来,散开了又凝聚起来,使人感觉自然力的伟大与个人的藐小!所有的声响最终在山谷里回旋,回旋中有无数的仙云拥护,有无数的天乐齐鸣,送走晨光又迎来晚霞,送走渴望又迎来梦想,就像那断崖上搭了无数条洁白的哈达,一缕缕在空中随风优美地起舞……
来时的路就是离别的路。
回望扎嘎瀑布,在高原的阳光下,那是白石山上的水,那是水的白石山。凝视着山那嫣红如醉的面颊,和水那盈盈如梦的清纯,我不自禁的目眩神驰,而不知身之所在了,把一声感喟跌碎在山中:"黯然伤魂者,惟别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