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代文明基本上是不可持续的,我们很多东西都要改,关键词是部落、小区跟永续。」
2020年8月22日,《艺术很有事》在文心艺所举办《谢英俊,从部落而生的人民建筑》首映暨座谈会,邀请建筑师分享他二十年来的灾区重建工作经验,并进一步了解他如何以部落为核心、以居民为本,发展出一套独特的轻钢架建筑工法,让居民能以可负担的价钱、协力建造自己的房子,走出不同于当今建筑全面商品化的一条道路。
2020. 08. 22 (六) 14:00~17:00
地点:文心艺所Winsing Art Place
与谈人
谢英俊建筑师,以下简称谢
陈冠宇 (节目导演),以下简称宇
陈雅萍 (节目企划),以下简称萍
引言人-徐蕴康 (节目制作人),以下简称徐
徐:这是节目第一次举办首映,我们很荣幸邀请到谢英俊建筑师作为今天的贵宾,非常谢谢老师舟车劳顿、才远从南投过来。谢老师从921地震开始投入灾区重建的工作,此后在台湾、大陆、尼泊尔等世界各地协助居民重建家园,在2011年,得到以人道关怀著称的美国 Curry Stone 设计奖首奖,是这个奖项第一位亚洲受奖人,是大家非常敬重的建筑师。我们刚刚看了即将在下周播出的《谢英俊,从部落而生的人民建筑》,想先请问老师,对于自己在影片中被呈现的想法是什么?谢:应该就是要感谢我们的陈导演,能够把很破烂的东西,拍得很美。一般建筑师都是很干净,这种破烂、施工中的东西大家很忌讳,但那是我们的特色。因为我们强调的是使用者参与,可以体现参与者的意志和想法。徐:那我马上来介绍拍摄这支影片、我们重要的工作伙伴—雅萍。雅萍是我们节目的企编,从第一季一直到第三季,我刚讲的很多建筑方面的主题都是雅萍做的,比如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王大闳、女性建筑家、黄声远等专题,其中有很多题目都是跟冠宇导演一起拍摄的。雅萍是团队公认非常天真浪漫的一个「少女」,对所有题目都充满了热情,我想先请雅萍讲一下,当初到部落和老师、团队相处的观察。萍:其实我们一直很想要做谢英俊老师的主题,一直知道他做的事情很重要。一开始我联络佳华的时候,佳华是常民团队的设计师,她说不知道老师的行程怎么样的,后来我过一阵子又问:那谢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好像什么时候,结果下个礼拜忽然又回:不一定诶。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谢老师的行踪两天前都没有办法确定,其实我们是等了很久。在拍摄前我一直困惑老师的作品这么多,到底要从哪里开始?我不是念建筑的,对我而言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然后佳华就用简报的方式让我很快地认识老师的作品,后来把他们这么大本的建筑案例让我抱回台北研究,我真的心里很感动,想说怎么会有这么天真浪漫的团队,但我还是觉得老师的东西好庞大,我该怎么着手?我们的第一次预访是在台北,谢老师有天到台北的TED演讲,我终于可以看到他了,结果我要离开的时候,老师把他的两个行李箱托给我说,诶你要不要帮我带回去日月潭,我想说天哪,老师我第一次跟你见面,你如此信任我,就把他最重要的行囊交给我,我觉得这对我很震撼,我真的很震撼,然后我就说好,老师你放心,我就帮你带回去日月潭。我们第一次到日月潭的工作室,老师一直烤肉给我们吃、一直煮饭,后来我才知道喔,原来老师其实用这样的方式把我们当家人,然后我吃了老师第一块五花肉的时候,天啊!我真的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笑),到现在那滋味还是忘不了。跟他相处一阵子之后,他跟我说他想回去得恩亚纳,看看五年前他们协力造屋的房子后来长成什么样子,因为他听说有些居民自己长出一些空间,然后有个妇人他们家因为八八风灾、房子全部倒塌,所以他们在那边包括自己的经济、生活基础都要从零开始,然后一位叶小姐把他们家的一楼打通,做了一个灶烤面包,然后煮出很好吃传统的粥,那一刻我觉得好像真的开始有懂老师的作品,然后其实是这样一点一滴组织起来的。另外常民团队的一位设计师佩妏,在台东协助灾后重建,要自己盖自己的房子,老师也陪我们回去台东,最遗憾的是没有等到佩妏把房子盖好,因为我们制作的时间有限,可是我们这样子也过了半年。徐:我记得雅萍之前好像有讲说,如果不是Covid-19应该拍不到老师,因为老师一直在各地飞来飞去。谢:我没有那么好随叫随到,没有啦,因为我们做的范围广了一点,包括大陆就很大,随便这里一点事,那里一点事,你跑不开。不过最近都比较好啦,因为哪里也不能去,就在日月潭,状况超级好。(笑)徐:好,那接下来我要介绍冠宇导演,冠宇是跟我们合作很久的外聘导演,从第一季到现在为我们拍了非常多片子,质量也非常好,然后他非常全才,都是自己拍自己剪,非常的耐操(笑)。不过呢,他是一个非常内敛的导演,会非常用心去体会受访者的状态,然后慢慢地观察。当初我第一次看这个片子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这不是一个建筑团队吗?为什么前面很长一段只有谢老师一个人,感觉一个事务所应该会有很多交流、讨论才对,那这个部分其实他是有用心思考过的,那就来听听他怎么讲。宇:当初第一次到老师工作室的地方,我第一个印象也是烤肉很好吃,那老师真的是很会烤肉,那当然除了烤肉好吃之外,那个地方跟之前在台北拍摄一些建筑真的差距蛮大的,我从来没看过有一个工作的地方是长那个样子的。宇:武人他跟我讲了一句话,我问武人,你住这个地方到底对你有什么帮助,他说:因为什么都没有,就会想到底该有什么。这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反而是这样的环境,可能才看得出老师到底是在思考什么,所以在片子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想这可能是他最迷人的地方,就是那个烤火的样子,不是大家在那边讨论事情,而是老师一个人坐在那边烤火,好像无时无刻都看到他坐在外面,所有人都在屋内,他就在外面这样子,那我觉得这个画面让我觉得非常的特别,也让我觉得很着迷,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代表老师的样子。平常我看老师话也不是很多啦,就算大家都聚在烤火的地方,我常看到他好像在想什么的样子,有时候我问他一些工作的内容,其实他可以把事情讲得很高尚,可是他用打哈哈的方式,就给它混过去这样子,所以我们在采访的时候,常常问他半天,他也不愿意讲很美的话语,那通通都是用这种:「诶,你看我就是住这块布这样子」,他都用这样子带过。我觉得老师讲一些话,在当下我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然后回到家,一边剪接一边跑步的时候,就会想起老师讲的话,他有一句话说:「我是个建筑师,可是我很讨厌这种一般的建筑。」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很惊讶,也是我最好奇的地方。那我回来在跑步的时候就在想,诶我好像也是耶,我在拍片,可是我好讨厌看电视节目喔(大笑),那我就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其实后来也透过我自身去了解老师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会讨厌看电视,电视太多那种很粗糙、没营养的东西了,然后我自己觉得花时间看电视其实蛮无聊的,那当然还是有好的电视啦。宇:这是好的电视啦,所以我从自身去想,我其实对建筑不懂,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在那个过程里面,我就有点慢慢懂老师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就想,或许在建筑里面他有一个跟我很相近的感觉。徐:感觉冠宇把他的情感都灌注到影片里面了。那老师你可不可以谈谈这次的被拍摄经验?谢:因为被拍的很多了,所以基本上对于拍摄已经没有感觉了,但是剪出来是有感觉啦,还是看导演的功力啦。我对建筑的想法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我们是做无,不是做有(闽南语),这样你知道吗,听不懂吗? 所以佳华是我的翻译,需要转译一下,我设法讲的让大家比较听得懂,因为我们思考比较结构性的问题,而不是个案,所以像那个尼泊尔的项目,你没有办法啊,你只有2000美金怎么盖房子,所以你只能做最重要的事,多一根钉子都不行,可以拿掉就拿掉,剩下就几个这样,你要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做「没有」,差不多这个意思,我们这些人都臭皮,大部分建筑都不行,所以大部分建筑是垃圾,这个不是我讲的,这个是稍微有点认知的建筑师会这样讲,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垃圾,这就是我们现代的建筑,传统建筑就像王明蘅老师讲的一样,民居怎么盖都不会差,现代建筑每一个怎么盖都差,所以这有个时代的特殊意义,那我们是挑战这件事情,所以我们做的事背后结构的东西,这样都「做没有」,你这样看不懂就很正常了,所以你都拍些狗啊猫啊,然后拍一些烂糟糟的东西。徐:刚刚老师提到重视的是结构性的东西,我觉得和做节目的方法有点像。老师的作品非常浩瀚,我们不可能跟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可能讲那么多作品,所以节目要掌握的是很本质、很核心的东西,我们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虽然就像做一个切片,却要掌握到很重要的精神,不是告诉大家片段的讯息或信息而已。那接下来我想要问雅萍,面对老师这么多作品,你是怎么掌握结构的?萍: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敢说我有看懂,虽然看不懂,但也做出一个三十分钟的片子,你就知道我有多痛苦,可是我刚刚讲的就是说,我到得恩亚纳我就知道老师在做什么,可是得恩亚纳可能只是老师的一小块而已,就是当我看部落的叶大姐,用自己种的南瓜自己做很大很好吃的面包的时候,她的脸上都是笑容,然后他们会把阳台弄成一个可以喝咖啡的地方,原本一楼架高空的地方整理之后的空间我觉得变成一个,好有温度、好像我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的厨房,他有了热气,有面包香,然后有人在那边煮菜,其实我很感动,因为我小时候阿公阿嬷家也是这样子,可是这个东西越来越少,那我也并不是说,一定是那样的生活才是美好的,可是当我到得恩亚纳的时候,我真的闻到幸福的气息。我们家的房子是我爸小四的时候他自己盖的,我觉得老师讲的,自己的房子自己盖才是家这件事情,我有感受到,因为自从来台北读书之后,我不曾有家的感觉,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这件事情其实有影响我,但是我一直觉得是个问号,我慢慢感受和了解到他说的事情,为什么要一群人盖自己的房子,原来,人跟人之间会亲近,然后一起盖自己的家,大家其实都住在附近,他不是现在去外面看装潢好的房子,然后买了一栋,付了很多钱,但是我们人都很脆弱,被这个事情拉着走,但是我也没有说商业建筑不好,我只是说,原来老师还有把他看见的美好、或者是现在还有的美好,用建筑的方法,让他很自然地留下来。他也不是说大道理,我们人应该要如何。
得恩亚纳从台北开车要5、6个小时,只有这个地方用建筑的方式保留住42户的居民,他没有因为风灾被迁村、打散,其实他们很容易因为灾后、或者是任何的原因就被拆散了,拆散之后那个生活光景,可能从台湾就消失了,那我当我在得恩亚纳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件事情。我的想法是,我把我感受到的东西,还有真实发生在台湾、看不到的东西,先把它记下来,可是老师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他在得恩亚纳,我们在叶大姐那边吃早餐的时候,叶大姐每天早上煮很好吃的早餐给我吃,我记得老师应该每天都听我在讲说好好吃、好好吃,可是我在台北吃山珍海味我不曾觉得好吃,这件事情其实有冲击到我,接着老师又开始说他要去西藏盖厕所的事情,我联想到,哇谢老师就跟王明蘅老师讲的一样:「他非常大胆,哪里危险、哪里未知他就要去」,在老师的身上,还有好多未知,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们能做的、有限的事情,是把我们看见的事情先记录下来。
然后佩妏的事情我也很感动,老师说她以前其实是个公主,可是当我们到台东看到她的时候,她其实很像农夫的气息,她是一个建筑师,住在台东都兰的山上再过去一点,她很笃定的在山上住下来,一个女孩子要盖自己的房子,这件事情很打动我。我觉得百感交集,很想看看佩妏什么时候会把房子盖好,和佩妏一起盖房子的一个伙伴叫毛哥,他是当时因为八八风灾之后,和佩妏一起参与重建的工作,在那时候培养了协力造屋的能力,之后他们就在台东组成一个团队,比方说谁想自己盖房子的时候,他们有几个人都会去帮忙。我觉得这样子的生活很美好,我们的能力目前是只能记录到这两件事情,其他领域还有好多未知喔。谢:响应一下,不是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跑,不是,完全不是,那都是找不到人愿意去做的工作,所以找姓谢的那个,我们在西藏那边是海拔最高5700米,或是尼泊尔那个2000块美金的预算,是要怎么盖房子?所以是我的八字不太好。陈:其实在剪的时候,我也在想如何讲得比较清楚或让结构比较完整,其实我刚刚再看了一次,我觉得25分钟真的不太够,可能要再长一点,希望下次有机会可以去西藏拍盖厕所的部分。我在剪的时候,当然还是以雅萍的文本作为最主要的架构,我一直很想看房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其实在拍摄的时候,不管是得恩亚纳或邵族部落,怎么拍都觉得房子好像每个都长得都不一样,就是居民自己的个人特色很重,很难看出到底老师想要怎么表达一个完整的样貌,当然也有点冲击我对于盖房子这件事情的想法,因为一般盖房子,你不能再自己去做加建、违建,这件事情我有问过老师了,他原本就已经有预留未来的开放性可以做违建。陈:所以这让我觉得好特别哦,完全突破我的想象,所以我拍的时候就会觉得到底是什么,在剪的时候,也会觉得这件事情很特别,因为如果说这个画面不好,那我可能把他挑掉,或者这个不好看,我会有点拍不下去,但是老师他可以接受和忍受这件事情,他对于美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是降低对于美的标准?我相信老师对于美这件事情还是很重视的。谢:讲到美学喔,是大哉问,这可能要一天来讲,其实我们对于美学上的看法是很建构性的,像我们在看50年前的照片很丑很土,他们当时候的人觉得那样美,50年后我们后辈看我们现在身上衣服也很丑很土,所以美学是非常建构性的,那尤其是我们社会变化非常快,不断地要建构新的东西,所以自然会变得只追求很强烈的视觉,这是一个趋势。很多所谓的不完美,其实是在艺术追求里头,不管你是文学或美术作品,很多的不完美是很重要的,这时候要需要翻译来说了(笑)。所以讲那个日本的茶道,强调的就是一种缺陷,甚至于矛盾跟冲突,甚至于是失控,大概往这方向想,再往下讲会讲不清楚,暂时打住。徐:我们的片子里用了一些李沛锋导演的段落,他应该是跟拍老师非常久的,事件都记录得非常完整,可不可以讲一下跟我们现在这样子做法的不同之处,老师刚刚说拍的时候没有感觉,剪的时候有感觉,那个有感觉是什么?谢:他跟拍大概七到八年纪录我们的工作,所以他的片子要拿去剪也是很难,你们都有拍摄经验,拍七、八年以后,基本上就把它封存(笑),就不能用了,其实他的两个纪录片都很长,我们说是不是可以缩短一点,他说他没办法,事实上他这种纪录片,节奏就是那么慢,但是你把它拉长来讲,其实他的密度是非常高,影像密度非常高、讯息密度非常高,那他要传达的东西越来越多,所以最后剪辑成三、四个钟头,而你们要把片子浓缩到三十分钟又要表达清楚,这非常不容易。徐:老师我一直很好奇这个第三建筑的工作室,你要不要讲一下是什么意思?谢:其实那很早了,那时刚当兵回来就一些年轻人在一起,我们就有一个想法,「传统」其实我们没有继承多少,对于「现代性」也没办法有很好的掌握,因为我们不是在那个氛围当中,那传统就更不要讲了,那我们要走哪里? 第三条路。另外那时候南美洲有第三电影,第一是什么?就是好莱坞,第二就是欧洲文青的那种很自我的氛围,在那个年代,他们觉得说,这两种叙事方法和人民大众没有关系,真正的要面对的生活,尤其第三世界面对的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他们有了第三电影,所以我们取「第三」多少跟这个也有关系。徐:老师在做建筑工作面对多这么多不同的人,到底怎么去应付这么多人的各种情绪或各种状况?这个应该是很棘手的事情。谢:这回到我们所面对的课题,面对大部分人类,一般现在建筑专业者没有办法照顾得到或是看到的领域,我们讲70%人类的居所,原则都一样,我们是处理结构性的东西。很多人说我们讲「小区参与」的时候,是不是一天到晚跟小区居民抱在一起呀,可是实际上是不接触不沟通的,那居民是「不得参与」的。也就是说我们是关注的是结构性的东西,否则你没有办法做事,你不要小看那个小区喔,那一定是要有当外交部长的那种能力,才有办法摆平那个居民之间的瓜瓜葛葛、千丝万缕。所以你只能抓结构性和原则性的东西,有一定的方法,所以我们一直在找这个方法,包括建筑也是一样。为什么我们会提到用数字化的语言来穿透这些事情,那个东西不是我们看得到、听得到的东西,是背后的结构,我们从这里切入去解决问题。很多的建筑师说,我们做的东西很多很多,那当然很多,像盖这种房子(指文心艺所)一个建筑师一生盖不到几栋,我们盖几千栋,而且都不一样,别人一辈子做十个作品,我们做两千、两万个作品,不是case by case的,是做结构性的。萍:回应老师提到这个事情,我有把得恩亚纳的纪录片全部看完,内容是李沛锋导演纪录了来吉部落的人如何去找自己的土地、传统领域,到后来把家盖成的过程,其中有一幕我很震撼:有一天晚上,团队和来吉居民在讨论协力造屋,部落分成两派,其一是支持老师的理念自己动手盖房子,另外一派是反对的,我记得有一位居民,我记得当时他很凶的用谩骂的方式对着老师说:「我们都是灾民了,你帮我们盖好就好,为什么还要我们自己去盖房子,为什么你不用钢筋水泥,你还要我们去找这边的竹子?」那一刻我就在想说,可能常民建筑他们要面对的课题其实很大。后来导演下一个镜头就是深夜了他们要下山,然后导演就问说:「老师,刚刚居民那么凶,你的想法是什么?」结果老师就很酷的说:「我就不理他们呀。」然后我才发现,其实去得恩亚纳,像我这样看到我觉得会被幸福的事情马上就迷惑了,老师其实很冷静,我看不出来他的反应,高兴或不高兴,他很理性,也许建筑师他必须要有一把很理性的尺,才有办法抗衡很多事情,所以我就觉得这是好不容易的工作,换做我应该很快就阵亡了,常民团队好厉害喔。谢:重点就是刚才提到部落,这个大家比较陌生,而且从部落这个观点来盖房子这件事情,那个也是乩童说的话,需要桌头(翻译)来讲。提到部落,这对我们来说影响非常大,它的价值观念跟价值理念,大部分的人看我们的东西是误解,大部分会觉得说感动,那是错误的,你如果真的了解的话,你应该会更感动。大家表面上看来我们是人道建筑师,我们自身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们是建筑专业者,只是我们是碰到了、进到了一个很特殊的专业领域,那个是我们这个行业大部分人碰不到的,也是因为我们特殊的机遇,不敢讲说我很厉害,但是因为命比较不好跌到坑洞里面去,才有机会看到另外一个天地,也只能这样讲。刚才讲到部落,一直提到「部落」是大家很生疏的,这是整个价值观念的颠覆,包括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因为做过这种事情经验以后,才感觉到似乎有一条新的路,我们新的文明的出路是不是可能在这里,我们不敢断言,但是有一种感觉,从我们这个专业出发,再来看这件事情,我们重点是讲部落、小区、还有永续,那这个就是我们工作的主要核心。现在的生活、食衣住行的方式绝对是不可持续的,所以大家都很悲观,大部分会想人类文明应该是要结束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有没有新的可能性?过去二十几年,我们团队几乎都是在灾区、农村、或者所谓很艰苦的地方工作,像西藏、蒙古,那些没有人要去的地方,大家讲的,连那个冈仁波齐要盖厕所都找到我们这里,因为天底下应该没有人会做。部落的一个特性是说,第一经济状况不好,不是主流社会,另外一个是他对环境、文化各方面,因为是少数民族地区,是非常敏感的。
永续的观念,绝对是最核心的课题,在这一段工作的时间里,给我很深刻的感受,就是部落给我的想象,就是一种共享、合作,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我们现在的社会发展,基本上就是与其背道而驰,包括我们现在的社会政治、整个现代文明发展都与这个相背的。部落的文明持续几万年,信史文明才几千年,现代文明才几百年,现代化才几十年,所以部落文明是我们的母体,但是大家都没有这个感觉,所以我们现代很多问题百思不解,因为你没有把解决问题的视角放到几千年前、上万年前的部落那种状态,所以你现在遇到的问题都没有办法解决,真的解药可能要到那边去解。
美国绿党的党纲,其实全世界各国绿党都提出这种看法,这也代表未来人类文明可能的方向,像是生态智慧、草根民族、社会正义、非暴力、去中心化、小区自主、尊重女性、多样化,这些老实讲,全部做不到。党纲就是贴在墙壁上,做不到的看看的而已啦,绝对做不到,但是注意一下,我们做的这些事情,基本上都符合,所以我们做的事情人家看不懂很正常,甚至你无法接受也是正常,因为那个就是放在墙上的东西而已。
以建筑来看,像这个经典案例,代表人类最高明的建筑,结合现代的科技,还有很多现代人对文明、对民族、对社会的想象,这个是柏林议会,Norman Foster做的,是世界顶级的建筑师,怎么样利用太阳能,用最新科技,市民可以走在上面,可以看到议会里面在做什么,是不是有勾结或是做坏事,这显示一种文明的精神,高明。
同样的建筑,我们来看非洲部落里头的议事厅,大家在讨论的地方是很矮的,走进去就会撞墙,地板全部大石头,要开会协商就坐在里面,那脚都塞在石头缝里面,为什么这样设计?协商事情绝对会打架,但你站不直,脚被困住了,就不能打架,然后村民在周边观察在讨论什么事情,里面搞什么鬼。你看这种形式的艺术表现,毕加索看到这种东西都自卑,也是百分之百的绿建筑,所以说我们用这两个建筑,一个代表现代文明顶尖的建筑,跟一个非洲部落建筑,哪一个比较高明?所以你不要以为我们现代的文明是在进步,其实是退步,未必,为什么我们这个那么厉害的部落文明的东西,没有了消失了,在其中最后达成的就是妥协,妥协是民主的真谛,草根民族你要从这边来了解,排湾族的议事空间也是一样的,这部落当初的协商民主就是在这里。
邵族的部落里头,这是决定重要事情的部落会议,摄影机在旁边拍摄,长老们讨论事情,结束后就一哄而散,如何表决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真正的民主你是拍不到的,简单讲就是他们达到共识,共产党叫做民主集中,民主还要集中,这是什么意思?民主怎么可能集中嘛,他们打架打得半死,要妥协一下嘛,妥协是什么?少数服从多数,我们议会一天到晚在少数服从多数表决,那不算数,多数尊重少数才是真正的民主,这个是部落千年、万年的文明形成的,草根民族的精神是这样。所以我们那个立法院,立法委员应该只能在门卫那个小空间里面开会,这就对了,这样就文明了,所以草根民主是什么,为什么部落里头可以达到共识,达到一个共识所谓民主集中,没有那么简单,这就是民主的核心。人家英国的议会都这样,每个都挤成这样,为什么要坐那么宽敞的椅子,在那边喝咖啡、睡觉啊(指台湾立法院),全部都不认真。应该全部都挤在一起,这样才能够妥协,少数的人在闹,闹到你都不能去上厕所,阿好啦就这样,这个叫做多数尊重少数,民主的核心在这边,这是部落传统。美国的选举人制度,选举人的票最后我这一州的全部的票全部都给某一个人,这个就是部落传统,就是民主集中,但是那时候美国立宪的时候,受到地域的问题,我们现代网络交通很方便,我们有没有机会空间缩小回小区,那就对了,这种部落的精神民主,所以USA应该要改成UCA。(Community、Compromise皆以C开头)刚才是讲我们部落的精神,还有就是说我们随便举个例子,这个是邵族主要的祭典的其中之一,时程将近二十天到一个月,他们祭典一开始就是把陷阱解开,这是个仪式,这是什么意思?这段仪式的时间很长,你抓到的这只动物他就烂掉了,会浪费,所以他们祭典一开始就有个仪式,上山把他们全部的陷阱都放掉,这样不会浪费那个猎物,这个是人跟自然之间的关系。兰屿的芋头田要开辟多少,是由今年祭典要来多少人、有多少要馈赠亲友来决定的,不浪费,这是部落文明。这个想法回溯到古代经典就是《道德经》,这是天书,真的看不懂,为什么看不懂,你要用部落的观点来看这件事情,他是总结过去人类上万年的智慧,因为他那个年代开始人类聚集、城邦、小的国家开始了,进入了一个新的文明阶段,跟我们现代化一样,会遇到很多社会议题,所以他把那个乌托邦,都是投射在那个古之人,就是在讲以前的社会,其实就是部落,道德经讲的就是那种部落时代的文明,所以你有这种观点的话你就会读懂道德经了。西方也一样基本上就是投射到部落,桃花源也是部落,柏拉图的理想国就是大一点的部落,是眼睛所可以看到的范围之内形成的,人可以处理众人之事的智慧。其实只要超过这个范围就会失控,所以其实真正的理想社会还是部落跟小区。
回到建筑,其实我们干的事情就是这样,所谓的分享、合作,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你进到现代化的整个工业体系,整个社会对建筑的整个认知,跟这个完全背道而驰。我们九二一在部落盖房子,当时都是用广播,不要找那个姓谢的,那些人都不会,因为我们都动员部落里面的无业游民来盖房子,广播把我们赶出去,不要以为我们是在做好事,我们是在地区搞破坏的,那我们要组织民众来自己解决问题,建立自己的小区,这跟整个体制是对抗的,所以我们这种作法只能在最偏远的地区执行,因为没有人管也到不了。我们讲这个原则看似没有什么,但是跟我们现代的社会背道而驰的。
我们这套做法他是强调一个开放的系统,施工很简单,而且我们有现代化数码化的工具,可以穿透连贯各个领域。开放体系就可以就地取材,阿姨、小朋友都可以盖房子。数码化,就是现代很重要的一个工具,数码化就是无远弗届的可以贯穿所有事情。工业4.0刚刚有提到,不仅是小区里头大家互相帮忙,我们透过数字网络,建筑产业里各个领域里面其实是可以合作的,所以我们现在认为很厉害的想法,其实是跟部落有关,我们回到以前的观点,只是用现代的工具而已。
邵族的案例,虽然族群的人数很少,但是祭典仪式、语言,保存的非常完整,尤其是信仰,那原住民最重要的是信仰,没有传统信仰的话,他文化保存相对困难。
921地震以后盖组合屋,整体配置其实是按照祭典仪式的结构来考虑的。
这都是自己做的,虽然房子看起来歪歪扭扭但是居民不会抱怨,因为是自己盖的。你看这个破破烂烂的房子,其实就完全符合绿党的原则,所以导演很不错,拍那个一般人看不到、不敢拍的事情,那其实就是未来的文明,你可以接受这个观念吗?
我举其中一个在河南的例子,他们如何组织合作社,如何互相帮忙盖房子,用最环保的方式做,用草、土作为材料,如果你是商品化,政府帮他盖的房子就会用砖混,自己盖的用这种就地取材的方式比较便宜,不用什么花钱、又最环保。所以居民的自主性是很关键的,所以主要让他们可以合作这件事情可以发生。
注意这栋房子的减排量,单纯计算材料跟盖混凝土结构建筑的差异,可以减少排放43吨的二氧化碳。相较全世界最高科技的补碳机,可以将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捕捉下来,瑞士一个团队处理的成本大概是600多块美金一吨,如果大量运作可以降到每吨100块美金。我们来算算这间房子,一间房子43吨的二氧化碳可以减排,你用减排省下来的钱买这栋的钢料绰绰有余,这个高科技,比我在乡下盖一间房子还要差,所以你不必太迷信什么所谓的现代技术,你回到部落几千年的智慧,搞不好比你有效率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强调很多东西你都要回到那个点去思考,说不定可以解决问题,所以我们在大陆跟很多领导人讲钢构应该要免费,现在钢的生产过剩,堆放在工厂里氧化浪费,不如把钢构用在农房的结构中。
这是尼泊尔的案例,无所不用其极地偷工减料,基本上就是他们自己做,无所不用其极地发挥他们潜能,有石头用石头,有木头用木头,这个看起来烂烂的,但是不错,基本上也符合绿党的十个价值。那我们都市怎么办,都市还是有办法做的,市民的自主性在哪里?市民的房子是不是可以变成生产行为,绝对可以。像是台北市四十年的公寓,里面已经敲敲打打、买卖好几次,你说市民他的房子可不可以是生产行为?绝对可以,那我们的概念就是说,你政府或开发商只做框架,里面交给市民去做,或者小的营造厂、设计公司去做,这样自主性就有了,成本又低,现在因为肺炎失业了,你就回家自己盖房子当老板。
这个是花莲青年住宅的案例,就是双层结构的概念设计,中间是轻构造,可以是木构造,也可以是钢的,可以自由做很多变化。
这个小学的案例是刚提到的工业4.0的实践,因为我们要解决问题,所以我们找到一个很根本的方式,就是轻钢体系可以用那个数码化的技术来解决问题,可以看这个口号「大干三十天,保证九月学生正常入学」。我们现代社会跟部落文明还是可以接在一起的,这个就是透过网络的合作、彼此的合作、共享合作,有没有可能?大家想一想,谢谢。观众A:谢老师,您刚刚提到就用最简单的一个结构,然后居民参与,就像刚刚最后一个小学在30天内建造完成,可是我又想说四季气候会有变化,居住的人已经不像以前部落的人,耐热耐冷这样子的一个差异,如果说往这样子去思考的时候,四季变化大,你有没有什么透风,光线明亮啊,我想应该你有考虑进去,那规模比较大的时候,就要对那边的地形、环境做更多的了解,那这个也是现代建筑需要考虑的。谢:这点就是我们专业者要做的事情,其实我们讲结构性的东西,并不是只有单纯的结构,其实他有很多背后设计的原理。我们现在的工作主要除了设计里面的结构以外,要考虑每一个地方不同的构造方式、施工技术如何搭配在一起,所以这个部分并不是说,我们都不管。但是我们的设计不是说我们把房子画的漂漂亮亮,然后去完成它,我们教他这个小区或产业背后架构他做不了的事情。那这就是2018年我们在高美馆「为无为」的展览,我们希望这些东西都是无为而治,但是专业者其实是有所作为的,是要探讨如何划分。你说现代人我们自己盖房子没有可能,你的自主性并不一定是自己盖房子,你也可以自己去看房子,你也可以说叫一个师傅来,叫一些材料自己做,乡下都这样,我们父母辈都这样,这也算是自主,盖房子这件事不是纯粹商品买卖,我签了这个约付了多少钱,房子就出现了,参与是多方面、多元的。观众B:我上次听过一个团队,交大的老师,讲说他们屋顶加盖,然后参与2016年英国的一个建筑比赛。我想要了解他们的运作,有什么是可以运用在老师的理念上?谢:他们也试图去建立一个他们的Prototype,就是说一种原型,大家都可以照着那个方向去做,他的方向也是一样的,只是在这方面你掌握的深度,你的切入点延伸到什么地步,像我们现在一年要做一万户都不是问题,一万户盖起来有一万个样子也不是问题,就是说他只是做一个东西,他后续有很发展,那我们是走得比较深比较远的。观众B:现在地球一直在暖化然后很热,不知道有没有考虑到要搭配什么样的绿建筑,或者什么样的材质或者周边环境,能让住的人比较舒适一点。谢:这对我们来讲是基本的,一定要做到,而且是超绿的。单纯计算构造的减排量就那么大了,所以是绝对的绿建筑,那实际运行方面会更多,所谓运行就是开始使用以后,一年节省、收集的能源各方面,那会更多,我只是说建筑材料而已。至于如何保温隔热,对于我们建筑专业来说是一定要做到的。观众C:刚刚在简报最后面,有一个花莲的案子,那看起来跟前面讲的部落感觉好像不太一样,我想要请老师讲解说明一下这个案子。谢:我们一般在城市里头,房子基本上商品化比较深入了以后,大家就比较不会怀疑这个制度,我刚提到的,市民的自主性究竟有没有?我要装修的话就必须拆除,尤其现在的这种商品化,你只要花钱。但是再怎么样好的营造厂或建设公司,怎么可能真正满足你,他最多也只能提供三房两厅、两房一厅和一些装修的选择,我们的生活是何其复杂,每个人的需求都不同,所以相对之下你的权利其实是被剥夺的。花莲的案例是两层楼的框架,中间是轻构造,你能够弹性的改变,这种改变不是你三天两头都在改变,那房子你用了二十年、三十年你开始要改变,而且这是青年住宅,住在里面的人不会永远年轻,会结婚生子需求改变。意思是说当你的社会改变的时候,你不一定要换房子,你起码可以在同一个地方住五十年,甚至要一百年,你才能够写出「项脊轩志」:娶老婆的时候种了枇杷,后来老婆过世了,枇杷已经绿荫覆盖了,没有三、四十年怎么可能。人在这个居所、或是小区,整天在搬家不可能形成小区,所以前提是人对于空间能够认同、能够长期住下去,你跟左右邻舍一起才有机会形成小区。总结起来第一个,你个人有自主性,你可以依照个人意识去营造你的房子,另外就是小区,最后是能够像部落一样,失业的人都集中在一个小区,大家互相帮忙盖房子,你的产能和薪水一定都比上班高,都市里头的房子还是有机会变成生产行为,对不对?观众D:请问房子的造价会比一般建筑的成本少很多吗?谢:这个不用怀疑呀,你自己做当然很便宜。其实我们现在的开发案,大部分是赚什么?赚的是土地买卖转手的钱,盖房子都亏钱,如果说政府来主导把都市土地立体化,这是公有行为,建设公司在做的时候利润会就是合理的,没有炒作的问题,土地炒作的部分如果能够排除,专注在盖房子这个部分,会是一个很大的翻转。谢:这没有限制,你二十楼、三十楼都可以,我们原则上是你一户两层楼的单元,就比较好发挥,里面可以种菜或是花园。
活动照片,来源:公视及文心艺所团队
观众E:老师您好,我在台南有住过,也是协力造屋的发起人,就是一些百年老屋,因为那时候只剩下中间墙壁,要重新做结构到屋顶、厕所到基础工程,因为这当中,我那时候没有什么钱,只准备了两万块,所以有资金、技术和人的问题。以民间来说,要自发性地去做这件事情的话,老师的建议是什么?因为与其要等政府去做这件事情,我想说民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要继续尝试这样的事情。谢:你当才提到重点了,屋顶、结构,所以比较核心、难弄的东西,其实是我们做掉了,所以你只需要锁锁螺丝,你最困难的事情就解决了,当有结构体的时候再去做墙体或是其他的事情就不会跑偏,同时结构安全也可以确保,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所为何事,建筑师所为何事,是做背后结构性的东西,那其他使用者可以做的事情尽量使用者去做,所以这种观念下不是专业者没事做,而是有应该做的事情。像你刚才说的光屋梁就把你搞死了。我们的系统,在其他海外地区,社会住宅、重建住宅,就是用这种操作方式,就会省掉非常多的事情,劳动力不需要从中国派人去现场,当地的居民就可以自己做了。观众F:怎么去找到一个适合的结构设计,适合这间房子或土地的结构设计,可以做这件事情?谢:因为我们做的事情比较特别,个别单一个案的解决,我们可能无能为力,我讲一下我们现在目前的状况,这件事情是天大地大的事,不是我们就可以完全承担,我们只是开通一条路、打开一个门。观众G:实际用自己的劳动力,确实能让人对那个房子是很有感情的,也会一直持续。但如果以人性来说,你拥有很多资源的话还会去愿意做这件事情吗?还是会累啊,我有钱就买得到的话,为什么我要自己去盖房子。我是想问说,这样子的模式和拥有资源的那个世界,还是处于一个分离的状态。老师是怎么看这件事情,这样的模式是不是也产生一些转变,老师是怎么感觉这个分离的?谢: 当然没有办法,尤其我们现在信息时代,更会强化你跟世界是同步的,你跟全世界的人都是一样的,这个是一种错觉,你的视野会变得非常固定,你认为世界跟你一样。两个观点就是说,有你这种视野的现在全世界搞不好只有百分之十,百分之九十没有,还有另外一个是,我们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时间轴缩的愈来愈短,所以为什么我们会强调回到一万年前、五千年前去看人类的行为,那我们现在的行为并不表示你明天也是这样,尤其是现在变化的更快,你十年以后呢大家搞不好都网络交易,每一个人都在家里上网滑手机,这时候有个产业就是说,你可以动手盖房子,搞不好有可能大红大紫,你不用到健身房锻炼身体,你就自己动手盖房子,锻炼身体,又有好房子住,这是有可能的,所以不要被我们眼前这些事情认为未来就永远是这样,而且现代时代变化越来越快,你需要有更宽的视野来看这件事情。观众H:想跟老师请教,美国有一个宗教支派Amish,他们就是独立建屋,不晓得您有没有去了解过他们的模式,他们这样子的模式,跟你在推动的新文明,是不是有些连结的地方?他其实是很封闭的,那你也讲到其实一个部落就是一个小国家,其实也是很难去沟通的。谢:Amish基本上他们就是这种观念,他是少数非常少数的人,他可以坚持,当然他的定位点,对他的宇宙观、历史观,各种观念是定位在某个年代,那个年代是他们认同的一个文明生活,非常像,也就是我们认为是天方夜谭,人不可能这样做,不会呀,他可能定位落点是在五百年前的生活状态,认为他那是最永续的方式,这完全可能,也就是他有一个新的文明观、世界观、跟价值体系,可以支撑他们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观众I:你好,我刚刚听整场分享下来,其实我觉得老师不太像是只是一个建筑师,比较像是一个哲学家的感觉,尤其是老师提出这个新文明的概念,让我觉得他很像是一场社会运动,所以我很好奇在老师整个人生经历,是什么时候去开始思考所谓新文明的概念,对往后社会运动的期待是什么。谢:这些都是在实战过程当中,慢慢的自己在整理、在想的,因为我们在面对的课题就是解决问题,如果想要在部落解决问题,基本上你就会走到这条路上,而且你要解决环保的问题、生态的问题、文化的问题,各方面的问题,然后我们又是建筑师,我们能用就是的就是建筑的技术、材料、知识,往下实践就是这套东西。不是说我很厉害,因为我很命苦,被丢到洞里,如果你把自己丢到这个窟窿里头,假设你要解决问题你也可能做同样的事情,所以这些不是预设,所有的说法和理论都是后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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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J:我也想问花莲的案子,老师从部落到花莲,已经是从部落到都市了,那从台北这边看,花莲还是比较相对是乡村,还没有到非常都市,那我想问老师真的想去这样市中心的地方,去做这样的尝试吗?老师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样子?另一方面,在部落里有自然的材料可以去使用,那到都市的话,那些墙面的材料,会是怎么样的模式,那他会是变成另外一种组装式的产品吗?或者是那些材料要从哪里来?谢:最近很多周边城市的开发商都来找我,询问这套系统是否可行,我们试跑一下完全可以,我们建议他们只做两楼的结构体就拿去卖,老实讲就是跟他们说只赚土地的钱,盖房子的辛苦工作就交给居民自行发挥,假设容积百分之300、400,一坪土地就会变成四坪,那你就卖空间就好,这样听得懂吗? 当然后续的服务要到位,台北的一些朋友、建设公司我也是这样建议的,一户搭配一个专属的设计师,都是两层楼为一个单位,那居民的自主性就有机会体现了。这是在城市里头相对商品化的一个概念,如果更极端的,政府盖国民住宅,直接把结构体交给市民,造价剩下三分之一,市民在其中要怎么盖,建筑师再来协助空间规划或是材料使用建议,就会省很多钱,现在很多住宅合作社如果没有这种观念实际上会做不起来,因为主要结构体一定都是开发商、建设公司才能做,框架其中的部分就可以自己做,是可行的。观众K:建筑师你好,我想请教一下,像这种自力建筑,依据现在的建筑流程,还是需要建照、使照等,我自己有跟建筑师沟通的经验,我说我要用钢构,但他建议要做钢筋混凝土,所以自力造屋应该要如何跟建筑师一起工作,并走这些法令流程?谢:这个目前来讲,我们要按照合法的过程去申请,按照现有的营建管理和执照的体制,是比较困难的,所以我刚才讲的,像来吉的部落的案子里,我们是鼓励违章的,建管单位一定很讨厌我们,那这个并不是放任的,事先主要的结构都有考虑居民未来自行搭建的可能性。在公寓里要如何执行这件事情? 全部都把他考虑好,当然有些事可以弹性,如果用这种方式做,无非就是申请执照的时候把容积申请到满,居民可以再缩减,使用执照的阶段变更的时候再办一次手续,稍微麻烦一点,文书作业还是可以解决,这不是不可行的,只要你设计时有考虑到未来的弹性时,一定可以解决。雅萍:老师我自己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在拍摄影片当中比较没有太多着墨在这部分,我对年轻的常民团队其实很好奇,想说他们怎么待得住呀?我觉得我好像还是办不到,然后今天现场有三位片子里面的佳华、多多、武人,他们都去过灾区的现场,我对于年轻的建筑人参与老师的建筑理念感到十分好奇,如果现场年轻的建筑人想要跟常民团队交流的话,也欢迎把握这个机会,因为他们特别从日月潭上来,然后老师您是怎么带领常民团队的?谢:请他们讲一下,我介绍一下,吴佳华,是参加过长征的,各种的地方都跑过了,五湖四海都跑过了。
谢老师与常民伙伴们,活动照片,来源:公视及文心艺所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