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诗人辛波斯卡现代诗歌精选十一首
维斯瓦娃·辛波丝卡(Wislawa Szymborska,1923年7月2日一2012年2月1日),波兰女作家,同时也是位杰出的翻译家,将许多优秀的法国诗歌翻译成波兰语,并于1996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其诗作被称为“具有不同寻常和坚韧不拔的纯洁性和力量”。有《一见钟情》,《呼唤雪人》等著作。她是第三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女诗人(前两位是一九四五年智利的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和一九六六年德国的奈莉·萨克斯),第四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作家。辛波丝卡一生创作了二十本诗集,公开发表的诗歌约400首,创作生涯从1950年代延续至2012年,是波兰最受欢迎的诗人。《巨大的数目》在1976年出版时,1万册在1周内就售罄。2012年2月因肺癌去世。
凌晨四点
黑夜与白昼之间的时辰。
辗转反侧之间的时辰。
三十岁人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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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公鸡啼鸣而清扫干净的时辰。
大地收回温暖拥抱的时辰。
来自消逝星辰的凉风的时辰。
我们消失后留不下任何痕迹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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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的时辰。
虚无。没有意义。
其他一切时辰的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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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晨四点,没有人感到舒服。
假如一只蚂蚁有这种感受,
我们为它感到高兴。让五点钟到来吧,
如果,我们不得不继续活着。
一见钟情
他们两人都深信
一种突然的激情使他们结合在一起。
这样的信念是美丽的,
但犹疑不定更为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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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未相遇,他们确信,
他们之间将什么也不会发生。
然而,从街道、楼梯、走廊传来的词语在说着什么?
也许,他们已无数次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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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问一问他们
是否已不再记得——
在某扇旋转门里
在瞬间,他们曾看见彼此的面容?
也许,在人群中,曾低声说“对不起”?
在电话里,不经意地说过“打错了”?——
然而,我知道答案。
是的,他们已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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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如此惊异,多年来,
机遇一直
摆弄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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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遇还没有准备好
去成为他们的命运,
它将他们推近,又驱使他们分离,
它挡住他们的去路,
随后又闪到一边,
屏住了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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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过一些迹象与征兆,
但他们未能解读。
也许是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个星期二,
一片树叶
从一人的肩上飘至另一人的肩上。
一件东西掉了,又被捡起。
谁知道呢,也许是那只球,消失于
儿时的灌木丛?
门把上,门铃上,
一人先前的触痕被另一人的
覆盖。
他们寄存的箱子并排在一起。
有一个晚上,也许,他们做着相同的梦,
到了早上,却不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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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开端
仅仅是延续,总之,
事件之书
总是从中途开启。
博物馆
这是餐盘,却没有食欲。
这是婚戒,回报的爱
却已消失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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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扇子——何处残留着少女的羞涩?
这是几把剑——何处残留着愤怒?
黄昏时鲁特琴的弦音不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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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永恒”已经缺货,
取而代之,一万件古物聚集于此。
长满苔藓的卫士在金色的睡梦中,
髭须支撑在展览窗的数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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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金属、陶土、羽毛在庆祝
它们寂静的胜利战胜了时间。
只有一只埃及少女的发簪在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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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冠比脑袋活得更久。
手输给了手套。
右脚的鞋打败了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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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还活着,你瞧。
我与裙子的战争进行于愤怒之中。
它挣扎,愚蠢的家伙,如此顽固!
它决意在我死后继续活着!
旅行挽歌
一切都是我的,却是短暂的借用。
记忆一无所有,
而只在凝视的片刻,我才占据了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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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进入了心灵,宛如出土的雕像,
头颅错乱地摆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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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萨莫科夫城,只有雨,
一无所有,除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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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从卢浮宫到指甲,
巴黎长满了眼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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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马丁林荫道:如一些阶梯
伸向远方,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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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桥的城市列宁格勒,
桥,只剩下了一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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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乌普萨拉,巨大的教堂
缩小成一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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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的不幸舞者,
一具身体,没有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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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单独地看,他的脸上没有眼睛;
继续看,眼睛里缺少瞳孔。
最后再看,则是一双猫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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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高加索鹰尖叫
在峡谷的复制品之上,
太阳骗人的金色,
伪造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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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我的,却是短暂的借用。
记忆一无所有,
而只在凝视的片刻,我才占据了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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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但具体到最细的纤维,
一粒沙,一滴水——
都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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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隐藏一片草叶,
而要让人看到它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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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候与告别,
使用了同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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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盈和匮乏
只是脖子的一次扭动。
在一颗小星下
我为把偶然称为必然而向它道歉。
万一我错了,我就向必然道歉。
请别生气,幸福,如果我将你占为己有。
死者,但愿你容忍这一切,我的记忆正在枯萎。
每一秒钟我都忽视了整个世界,于是,我向时间道歉。
我为将新欢当成初恋而向旧爱道歉。
原谅我,远方的战争,原谅我将鲜花带回了家中。
原谅我,外露的伤口,原谅我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我为小步舞曲唱片而向在深渊里呼喊的人道歉。
今天,清晨五点我仍在熟睡,为此我向等候在火车站的人道歉。
宽恕我,被追逐的希望,宽恕我一再地大笑。
宽恕我,沙漠,宽恕我未能及时带来一匙清水。
还有你,猎鹰,这些年你依然如故,在同一个笼子,
在空中,你的目光凝固在一处,
原谅我,即使你变成标本。
我为桌子的四条腿而向被砍倒的树木道歉。
我为小回答而向大问题道歉。
真理,请不要太在意我。
尊严,请对我大度些。
容忍我,哦,神秘的存在,容忍我拆掉了你裙摆上偶然的针线。
灵魂,请别指责我偶尔才拥有你。
我向所有事物道歉,我不能随时到达每一个地方。
我向所有人道歉,我无法成为每一个男人和女人。
我知道,只要我活着,就不能变得公正,
因为,我是我自己的障碍。
言语,不要怪罪我借用了庄严的词句,
又竭尽全力让它们变得轻盈。
巴别塔
“几点了?”“哦,是的,我如此开心;
只需要一只挂在脖子上的小铃
在你入睡时,叮当作响。”
“难道你没有听到风暴的声音?北风撼动了
墙壁;塔门,如狮子的胃,
在吱嘎作响的铰链上打哈欠。”“你怎么会
忘记?我穿的是那件扣在肩上的
灰裙。”“那时,
无数次爆炸震撼了天空。”“我怎能
进去?毕竟,你房间里还有别人。”“我瞥见
比目光更苍老的色彩。”“真遗憾,
你不能给我许诺。”“你是对的,这一定
是个梦。”“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对着我
叫她的名字;你仍然爱她?”“当然,
我要你陪着我。”“我不能
抱怨,我早该猜到的。”
“你仍然思念着他?”“但我不在哭。”
“这就是一切?”“没别人,只有你。”
“至少,你真诚。”“别担心,
我就要离开市区了。”“别担心,
我正要去。”“你的双手真美。”
“那已是久远的往事;刀刃切透了,
但未伤及骨头。”“没关系,亲爱的,
没关系。”“我不知道
现在几点,我不在乎。”
与石头交谈
我敲击石头的前门。
“只有我一人,让我进去。
我想进入你里面,
四处看看,
呼吸你让我充实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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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石头说,
“我紧闭着。
即使你将我敲成碎片,
我们仍然是关闭的。
即使你将我们碾成沙砾,
我们依然不能让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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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击石头的前门。
“只有我一人,让我进去。
我来,是出于纯粹的好奇。
唯有生命才能将它熄灭。
我想漫步于你的宫殿。
然后,拜访树叶、水滴。
我的时间不多。
死亡即将触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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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石头做成,”石头说,
“于是,必须板着脸。
走开。
我没有肌肉用以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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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击石头的前门。
“只有我一人,让我进去。
听说,你体内有一些空旷的大厅,
无人欣赏,它们的美多么浪费,
那么寂静,缺少脚步的回声。
承认吧,你自己对它们也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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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正确,又大又空,”石头说,
却没有任何空间。
华丽,也许,很不符合
你那贫乏的口味。
你认识我,但永远不会彻底了解我。
我的整个外表面向你,
而我的内在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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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击石头的前门。
“只有我一人,让我进去。
我并非向永恒寻求庇护。
我不在悲伤。
我并非无家可归。
我的世界值得回去。
我会空手而入,空手而出。
证明我到过你内部的,
只有无人会相信的
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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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让你进来,”石头说,
“你缺乏参与感。
其他感知无法弥补你的这一缺失。
如果缺少参与感,即使视力提升为可以
看见一切,对你也并无益处。
你不应该进来,你只有一种仅能看见事物表面的感知,
只有这种感知的种子,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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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击石头的前门。
“只有我一人,让我进去。
我并未拥有两千个世纪,
所以,让我到你的屋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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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相信我,”石头说,
“就去问问叶子,它会对你说相同的话。
问问水滴,它会说出叶子说过的话。
最后,问问你的头发。
我真想突然大笑,是的,大笑,放声大笑,
虽然,我并不知道如何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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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击石头的前门。
“只有我一人,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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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门。”石头说。
写作的愉悦
这只被书写的母鹿为何跳跃着穿过被书写的树林?
是去饮泉中被书写的水,
水的表面将复印出她温顺的口鼻?
她为何抬起头;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栖止于从真理借来的四条瘦小的腿上,
她在我指尖下竖起耳朵。
“寂静”——这个词在纸上沙沙作响,
拨开
从“树林”这个词中萌生的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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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怀好意的字母,
顺从地串联成句子,
埋伏着,在白纸上等待突袭,
永远不想让她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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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滴墨水潜藏着众多的
猎人,在视线后面眯缝着眼,
准备随时扑向倾斜的笔,
围住母鹿,缓慢地瞄准他们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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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忘了,纸上不是真实的生活。
这里另有律法,白纸黑字。
在我的话语中,眨眼的瞬间可以随意持续,
如果我愿意,它可以被切分成许多微小的永恒,
子弹停满飞行的中途。
除非我同意,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没有我的许可,树叶不会坠落,
草叶不会在蹄子完全的停歇中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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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否有一个世界,
我可以彻底掌握命运?
时间可以用符号的锁链绑住?
存在听命于我而变得永无止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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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愉悦。
保存的力量。
凡人之手的复仇。
越南
“女人,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
“你多少岁?来自何处?”“不知道。”
“那条地道怎么挖出来的?”“不知道。”
“你在里面藏了多久?”“不知道。”
“为什么你咬我的手指?”“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吗?”“不知道。”
“你站在哪一边?”“不知道。”
“这是战争,你必须做出选择。”“不知道。”
“你的村子还存在吗?”“不知道。”
“这些是你的孩子?”“是的。”
致谢函
对于我不爱的人,
我亏欠太多。
另有人更需要他们,
这使我欣慰。
很高兴,我不是
他们羊群里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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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们在一起,我感到宁静,
自由——
这些,爱无法给予,
也无法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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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守着门窗,
等候他们。
我拥有日晷般的
耐心,
我理解
爱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宽恕
爱不会宽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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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约会到通信,
不是永恒,
而是几天或几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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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们一起旅行总是那么顺心,
听音乐会,
逛大教堂,
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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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七座山,七条河
阻隔在我们之间,
这些山与河
在地图上众所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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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应该获得赞誉,
让我活在三维空间,
一个既无抒情、也无矫饰的空间,
带着一条真实的、不断变迁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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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空着的手里攥着那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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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也不亏欠他们,”
对这个公开的话题,
爱如此回答。
一九七三年五月十六日
这么多日期中的一个
我们不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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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去了哪里,
做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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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谁,谈了什么,
我不能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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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附近发生了罪案,
我也没有辩解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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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闪耀、消失,
在我的视野之外。
地球旋转,
并未记录于我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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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可假设
自己暂时死去,
也不愿继续活着,
却记不住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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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不是幽灵。
我呼吸,吃东西,
走路。
脚下发出声音,
手指当然也在门把上
留下了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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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捕获了我的影像。
我穿了一些或另一些某种颜色的东西。
有人肯定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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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那天我找到了
遗失的一些事物。
也许我遗失了后来又出现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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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充满感情与知觉。
如今那一切就像
括号里的一行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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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藏身于何处,
隐匿于何处?
消失于自己眼前,
是一种不错的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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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动记忆。
也许在它枝叶间
沉睡多年的某些事物
突然振翅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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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显然,我已要求太多。
甚至是对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