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虫┃
文/刘焦莉
我用放大镜对印在石头上的三叶虫看来看去。忽然，眼前的虫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蠕蠕而动，还用不屑的眼神说你人类才几岁，竟敢用放大镜照你祖宗。我急忙解释并恭维她说这是人类对祖宗的最高敬拜。作为同属地球生命的物种，能听到您夐古的足音和话语，闻到您的体香，真是莫大的福缘。您看您体态丰腴，眼神灵动，况且身体里还有娃——我话音一落，她就泣不成声哭她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一句玩笑竟伤到她的痛处。我赶紧赞颂她母爱亘古，化石不朽。她才转悲为喜说她很是不朽。我继续讨好她说很想施个魔法跟她换换。她若有其事地看了我一眼说那可不是谁想不朽就不朽哩，要有多少机缘才可凑成。我笑说我是逗祖宗您开心的，哪敢奢望您这般人见人爱。我的夸赞叫她展眉微笑。石头也好听好听话。见她情绪尚好，我便央求她讲她谜一样的身世。只见她的眼神伸出很长很长，足有亿亿万年那么长。她款款点头，深切地说：“我们那时，没有敌人，吃喝不愁。海阔凭我游。当然烦心事也有，就是我们不得不去适应环境的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进化——由简单到复杂。也有进而不化哩。更有意义的事是我们自身武装'军备’也要不停升级——由低级到高级，你想都想不到我们竟率先长出了眼睛，这对我们猎物的好处今非昔比。可是没过多久，猎物对象也被逼长出眼睛来躲避我们的追杀。这轮争先恐后地进化引发生命大爆发——门类繁多的物种被繁衍出来。”她顿了下，眼里闪过一缕惊恐，微颤着声音说：“与之同时还繁衍了能要命的病毒，它与生命就像风和沙一样时而缠绵，时而相安。”她摆动一下胡须接着说那时都自觉遵守“关爱海洋，保护家园，从我做起的协定”公约，心愿就是想美好的日子万年长。万年后的一天傍晚，突然火山爆发，岩浆迸流，天崩地裂，所有生命物种都未能逃过此劫。她说到这里眉头锁得一重深似一重，眼睛里闪着亿亿年前的惊恐。她叹口气说她恰巧跌进海底正在裂开的峡谷，旋即骤然成山的石头中——寒武纪时代被折叠挤印在她的躯体里，就像长长的历史被叠进几页书里一样。我恭维说祖宗是被宇宙万神吻过的，才成为大自然的录像带和日记簿。她一脸傲岸地说你祖宗这石尸就是时代的结晶，是天地演化的证物。我们散落地球各地，供你们这些地球的法医来解析我们身上隐藏的地球演化的密码。不是我吹，你祖宗一倒带就能演亿亿万集连续剧，直到地老天荒，那个时候，祖宗依旧不朽，或成为什么纪某种生物放大镜下的宝物，而你呢？”我听得一脸恓惶，绷紧嘴用鼻孔深深出口气。苦笑说我腐朽。不管腐朽还是不朽，自然与生命苦空无常。就像我本生活在海里，哪能想到竟在山石中待了千百万年，这不就是你们说的沧海桑田么？不过话说回来，山中日子没白过，我在那里补了一课——看大自然如何把一个极微小的单细胞塑造成一个庞然大物；看大自然毁灭生命物种的无情；看大自然造出千百万年来最杰出的称之谓人的物种。起初你们在地球上生存并不容易。但你们的大脑发达，渐渐地繁衍强大，除了同类间相互残杀，还用残忍的手段灭掉不少异类。世界《红皮书》统计，20世纪有110个种和亚种的哺乳动物，以及139种和亚种的鸟类在地球上消失了。还有539种鸟，400多种兽，209种两栖爬行动物，1000多种高等植物濒于灭绝。这几组弥漫着血腥味儿的数字让人闻起来窒息。你们主宰地球，跟我们那时称霸海洋一样——当历史与现实相叠时，你们就该小心了。
作者简介：刘焦莉，河南获嘉县人，发表过散文若干篇，出版有长篇小说《梦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