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问世间情为何物】◆张娥
张娥，湖北房县人，爱好文学，居广东。
问世间情为何物
和黄先生是高中同学，到今天已相识了27年。我从没想过会嫁给他。但命中注定，两个大龄青年男女，不想在爱而不获的感情和想而不得的职业里折磨挣扎。于是，都退而求其次，茫目冲动地为了结婚而结婚组建一个家庭。我曾分析出，若当初，两个人都可以足够坚强；能忍受孤单寂寞；能承受理想破灭的打击；我和黄先生在后来的几年里能各自遇到更好的另一半，事业和家庭生活都会在老家拉开序幕，然后，能有“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的爱情体验。但缘分和命运就是如此地不讲道理，在特定的时间段和特定的生存环境下，表面上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会突然成为夫妻。
19年前，我和黄先生裸婚，随后为了生存背井离乡远赴广东务工开始相依为命的共同生活。所谓的知疼知爱，那是在别人的剧本里。现实中，无人相助的小夫妻从新婚走到中年，其间为琐事和经济状况经历了多少次争吵，数都数不清。也许，都不是对方刻骨铭心爱着的人吧，都能做到如猫一样躲在角落里自已舔自已的伤口，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来继续凑和着过日子。
我们都是有各种缺点的陋人，在世俗中挣扎，很努力地工作存钱买房给自己一个窝，日子过得艰辛，做到了努力培养孩子。我们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相互照顾，体验够了贫贱夫妻百事衰，不思量不多想不回头不望来时路心里才不会痛不会伤。
黄先生大学毕业跟的第一个老板是一位移民到加拿大的台胞，那老板欣赏黄先生踏实肯干的品质，想留住黄先生给他帮忙，承诺把我们孩子带到加拿大去留学。我们约好了孩子高三毕业就去国外读书。黄先生为了这个契约，在那家厂做了整整19年，生产出货采购业务跟单，全部负责。2020年孩子高三，遇到了疫情。工厂生意一落千丈，老板已年老，老板的孩子全在国外，没人回来接手生意，老板有意把工厂转让给黄先生。但我前些年安排失误，走过的日子穷怕了，觉得房子最值钱，所有收入全投资在房子上边，根本没有接手工厂的资金，老板最后只能把模具运回台湾工厂，结业大陆的业务，黄先生失业了。
我们看了国内外的形势，还是中国疫情防控最有效最安全。我们让孩子报考了临床医学专业，不再做让孩子出国读书的梦了。让孩子在国内踏踏实实地学点本事，以后救死扶伤，医者仁心，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而黄先生，就为了孩子的出路，在一家并没有前景的工厂里蹉跎了十九年岁月，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到脱发成地中海式的中年。
2020年发生的事太多，一是从小规划的孩子的人生路突然改写；二是我投资的最后一套学位房因学校一直没建起来，价格一落千丈，出手卖掉会亏掉一半家当。我们突然变得负债累累，且经济上没有填补的方式。只能苦苦撑着，但日子还要继续过，黄先生丢掉以前的所有面子，和我一起进了一家工厂从头开始为生活打工。
如今，每天和黄先生同出同归，在食堂坐在一起吃饭。上班各忙各的工作。他加班，我陪着等他回家。每月孩子回来的那一天，是我们家庭最开心的日子。
我至今想不明白我和黄先生为什么会选择彼此结婚，六千九百多个日子里，和黄先生朝夕相处，有相互伤害、有相互依赖、有互相撤台；唇枪舌剑、把酒言欢、黯然落泪、同床异梦、孤枕难眠都经历过。两个人都有对有错，他以为我刀枪不入，我以为他百毒不侵。其实，我们都是凡人肉身。经历的种种生活的磨合，都是炼狱般的折磨，把我们塑造成了钢筋铁骨淡漠心。
我经历了过多的无可奈何，拼尽全力结果也不尽人意。人心难以琢磨，越在意会越难过；越计较，心会更哀痛，淌过泥泞，最大的成熟是如今已能做到顺其自然，一切随缘。我心里的那个初恋情人，纵然我走过千山万水，经历浮沉起落，仍是和他相望不相亲，相思不相逢，早已渐沉渐远渐无声，只余怀念。
书上说盲婚哑嫁的婚姻分三步走，先折磨再搭伙后余生，我和黄先生经历了折磨，度过了搭伙，而今面对的是余生。书上说最好的余生是有家回，有人等，有饭吃，这三点目前暂时已满足。唯愿我和黄先生余生多关照，进能共守打下的江山，若退能互道珍重山水不重逢。
常琢磨古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但现实里那有那么多的情和爱，那有那么多的生死相许，都是平平淡淡过日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