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游记| 古城大同小异，生活从不雷同
01.
在凤凰古城的第一晚也是最后一晚，躺在酒吧街后某家客栈舒适的床上，窗外传来雨打窗台的声音，以及，嘶哑又清脆的陌生男音，是邓紫棋的《喜欢你》，歇斯底里，伴着雨声煞是动人：“喜欢你/ 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我屏息聆听，在湘西小城听到粤语歌，真是惊喜。妈大抵察觉出我眼底漏出的光，试探性地问：要不我陪你去清吧坐坐？
摇摇头，抿嘴笑了。
02.
相比台下镁光灯里闪烁照耀的观众，我更乐意，做隔着几堵墙安安静静听断断续续音乐的不知名听众。我想我还是，土气熏天罢，以至江边年轻酒托热情拉客时，逃也似的跑掉。
并非成见，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不习惯而已，勉强不了。也曾设想，也许未来某天能大方得体地坐在吧台前，点杯蜂蜜柚子茶(哈哈哈才不是鸡尾酒呢)，目光迷离又清澈地投向台上主唱，一曲终了，不鼓掌不叫好，只会心一笑。
啊哟，又把生活，想得过于文艺了。但是，短暂邂逅这样的小城，生活无论如何也仿佛磨钝了锐角，变得平和、文艺、温暖起来。
03.
倘要问我凤凰初印象，我会说，相比夜晚的光怪陆离，我更喜欢她白天雨中的静谧安详。
白日的凤凰，因为接连大雨加之淡季，很有世外桃源的风韵。必须承认，古楼映入眼帘的一刹那，确乎是被惊艳到了的。江水把白墙灰瓦隔成两带，水真是绿得可爱，石块处激流勇进，击起层层晶莹水花。
04.
想起沈从文先生在《边城》中这样结尾：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于是对这水，瞬间起了悲悯之心。当年天保在这水里溺水身亡，傩送在这水上划舟远行，翠翠在这水边等情郎归，望穿秋水，至于情郎归不归，没有谁知道。
高三上参加复旦特招(现在来看那时自然是夜郎自大，不过经历即成长，成败倒是其次了)，要求写一篇小说读后感，毫不犹豫就选了《边城》。所以那整整一个多月时间里，我每天都在读《边城》，读沈从文，挖掘《边城》里的隐含义。那时我就在想，不知神秘的湘西，到底是怎样的模样？可曾有机会亲自拜访凤凰？
05.
后来啊，我匆忙败北，匆忙高考，匆忙奔赴新的人生征程，于是那些个曾经魂牵梦绕的愿景，渐渐被时光狠狠地踩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好多的“未抵达”，别怪罪距离，要知地球两级也有足迹；也别声讨时间，要知一个人再忙，也能自主掌控部分时间；更别谴责决心，其实好多时候决心下得很大，但偏偏半途而废。
人生好多事是讲不清逻辑和原因的。总有一个时刻，一些执念，会像春草破土而出般，死灰复燃。
就像郭敬明写过的一句：“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浇灌了下面柔软的小草，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出一地的忧伤与哀愁。”
昨天下午陪母亲在医院常规就诊，那些小草，突然就冒冒失失地铺满了心房，我第一次诡异地意识到，“来年”到了。
06.
于是在征得母亲同意后，我坐在病床旁，用手机预定了从常德到吉首的火车，查好了吉首转凤凰的汽车，订好了25号当晚的住宿。整个过程，未超过30分钟，一向优柔寡断的我，在那一刻却惊人的果断。
这让母亲尤为不解。她不明白我为何突然一时兴起拖着她从县里坐车到了市里，又转公交到火车站，等凌晨的火车，在清早抵达吉首，八点半到达凤凰，一向拖泥带水，突然凌厉利索得可怕。
07.
要我怎么解释才好呢。妈总是悲观，担忧自身治疗状况，所以她以为我是想着带她就近散散心。其实这可算为原因之一，但深层原因却是，人到了一个时间节点，就很难回避自己的执念和心结。
真的，当一个路线被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犹犹豫豫拉拉扯扯过无数次后，那些期盼便会落地生根，在心底长出又深又长的茎条来，总有一个时刻，无处可匿。
08.
嗯，确实是，好多事，我也怕，来不及。毕竟一期一会——最近常常这样说，我还喜欢说，谁知道今天不是在世最后一天呢，那么多的死亡！每每说及此，母亲必定要“呸呸呸”怒嗔我瞎说话的。但我内心深处，真的常常这样想。我也不知道何以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小孩，突然就长成一个深沉又幼稚乐观又悲观的矛盾姑娘了。
09.
人世太多别离和失去，太多希望和幻灭。如果真的是一期一会，我想把时间提前，早一点，再早一点。
心之所向，履之所往，难。但昨晚在火车上，我突然意识到，只要你想，那些迟迟不肯迈出的脚步，也许一旦迈出一小步，余下的一切，便都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我和妈妈走过古城的小道，去看泛舟，看水车，看苗族老妈妈的绣花，叹为观止。
10.
小城保存得很好，当然也免不了沾染上重度商业气和铜臭味，但这向来是著名旅游景点的必经趋势，无可厚非。
诚然，我爱所有自然风光，爱云雾缭绕的绿水青山，却不爱人造的热烈灯火。霓虹灯一点缀，古城失了原有的韵味，便很难和沈从文笔下那个夜里黑灯瞎火但极富原生态气息的湘西完全契合了。所以我在古城的第一晚和最后一晚，还是选择了避开那些人造的热闹和喧嚣。
我来凤凰，是还愿的，是寻求安静的，热闹和我无关。
11.
母亲大概囿于身体染恙，对古城短游无甚印象，她只问我：你说要解的心结，解开了？
我点点头。
想起上个月和L做分享，末了她说自己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国内读研机会，选择出国进修。我大惑不解，姑娘去年还在两者间摇摆不定，我们曾语音谈过此事，彼时因为经历原因，她已决定留在国内。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L接下来解释的这段话：“Shine，我跟XX老师谈过了，她告诉我，出国已经成为我心里的一个心结了，这是一个结，如果不解开，我会郁郁寡欢，一直纠结隐隐痛苦。我必须解开这个结，我必须试一试，钱，我自己来挣。”
我也永远忘不了她接着说的：“Shine, 我算是明白了，永远不要因为钱，放弃你的梦想，永远不要。你要相信，只要你想挣钱而且够自信够努力，钱总会够的。”
她告诉我，加上家人的支持、大大小小的奖学金，以及自己大半年来没日没夜地接翻译写文案，出国第一年的钱已经悉数凑齐。
12.
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例子。所以Shine常觉幸运，纵然自己一无所长，偏偏认识这么多励志、上进、有主见，优秀得让人敬畏的姑娘，哪怕不能近朱者赤，多少也能受点启迪。
我想，凤凰实景固然很美，也自成韵致，可和我高三那年一度心心念念的湘西古城，还是差了很多个剃度。但某种意义上而言，我解开了自己的心结，以后不管能否再见，都不会为此抑郁了。
人生好多犹豫不决，一旦一锤定音，没有后顾之忧后方能走得更远。
感谢上帝让我仰望了星空，明早便启程归家，需要脚踏实地了。
不管怎样，凤凰谢谢你，谢谢你曾带给我的希望和期盼，谢谢你毫不吝啬地向我展露你的美。
无论后会有期无期，此生于你，已无心结，即使挂念，也只祝愿。
晚安小城。
Shine 2017/04/25 22：46于 中国最美小城 湘西凤凰古城
PS:
山江苗寨实景+随感两则：
古城口八十五岁的苗族老妈妈，穿针走线，绣花活灵活现。眼不花，耳不聋，身子骨硬朗。
这里百来岁的老人，背大篓，扎花环，卖女红。她们说，每天吃蔬菜、青瓜、少吃肉，就算吃也只吃自己家里蓄养的，所以眼尖耳鸣，骄傲地赞美自己家乡水好。
“哎，你们常德，水不干净，空气不好！”苗族大妈说，老奶奶们不住古城，住乡下，每天山路来回十八弯。
我妈随即感叹：“颖儿你以后老了，哪儿也别去，就来这里养老。”
觉得好笑，那时我已老眼昏花，为时晚矣。况且生活方式难以移植，歆羡归歆羡，这里安逸换我如今在外奔波，我也不肯。
其实时间如果允许的话，我更想去老妈妈的乡下转转，那才是真正的凤凰，而不是古城里“一堆外地人赚外地人钱”的地方。
不过惭愧囊中羞涩，穷游为当地GDP贡献不了任何力量。
相比一个地方的精妙修饰的景，我更喜欢当地不加雕琢的人。
在古城，苗族老妈妈告诉我，真正的苗寨在山江乡下，车程40分钟左右。
于是马不停蹄赶了过去，回程后推两小时。真的很赶，可我真的太怕后会无期了。
这才是最原生态的生活模样啊，不加雕饰。
石板泥土路又湿又滑，牛粪、鸡粪随意分布。偶遇九旬老太，一手镰刀一手莴苣。
门口绣花的老奶奶，端庄秀气，我走上前搭讪“奶奶当年肯定是村花！”
老人露出一口好牙，问：“啥是村花？”
“就是村里最漂亮的！”
“不，我不漂亮，因为我只点点高。”然后她“腾”地站起来，“你看，我不高，一点点高。”
真是淳朴得可爱。
于是回：“才不是呢，这叫玲珑啊。”
奶奶愣了愣，抬头望着我笑，估计又没听懂这个词。
我看过很多种目光，却唯独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纯粹又空洞慈爱的目光。
苗族大叔介绍说，年轻人都走光了，村子里就只剩独居老人了。
纵使门檐破落，但火红的对联，还是充满了希望。
回来时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两点半的长途汽车。心灰意冷，售票员却告诉我，车次表改到三点，生活真是处处充满惊喜。
凤凰之行，发现最最喜欢的，竟是这最后一中午的苗寨暴走，没有任何景区标示牌碍眼，没有游客摩肩接踵，只有摊开来的生活。路边一元钱一个的苗家碱棕和鸡蛋饼比古城遍地开花的木锤酥好吃不知多少倍。
# 如果你也来凤凰，我只一句话，古城其实大同小异，真实的生活却各式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