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吕凤子：凤先生说美育（上）
吕凤子自云毕生精力做三件事：画画、教书，办学校。吕凤子是著名的美术家、艺术教育家，是中国近代美育革命的积极倡导者、推动者和实践者。吕凤子1906年考入两江优级师范学堂图画手工科，成为近代中国培养的第一批艺术教育师资，毕业后从事艺术教育事业长达五十多年之久，其一生致力于中国的艺术教育，以中国传统文化为本根，结合西方先进文化观，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为人生而艺术、尊异成异的独特美育观。吕凤子一生的艺术教育实践可以分为在全国各地任教和创办私立正则学校两部分，在他一生的艺术教育活动中，播扬芬芳，鞠躬尽瘁，功在国家与人民，作为一位杰出的艺术家与教育家，他培养了许多出色的艺术家与教育家。
早在1914年的《风景画法》中，他就进行了美育的理论和实践的探讨。之后在《图画教法》（1919）中又对美育的内涵和功能进行了积极的探讨，到《中学校美育的实施》（1923）更是直接拿出了学校美育的系统性的具体操作方案，在中国近代美育发展史上留下了重要一笔，从而也奠定了其在中国近代美育发展中不容忽视的地位。20世纪40年代，他潜心致力于举办大专层次的正则艺术专科学校，致力于美育的具体实践和推广。并于抗战时期担任国立艺专的校长一职。从现存手稿和《吕凤子日记》记载可知，在此期间，他基本上每年在正则学校立校纪念日（6月6日）前后，都要为正则师生做专门讲话，而演讲主题始终是“谈美育”，他不厌其烦地宣传他的美育主张，阐释他的爱与美理念，孜孜不倦地将爱与美作为办学宗旨，把传播爱与美作为毕生的追求，正如他所说的“一念永怀人可爱，遂教苦绝世间心”。
本文是吕凤子1942年至1947年的三次校庆日讲话（均是谈的美育话题）所作的合编。标题沿用1942年6月讲话稿标题。三篇文章辑合了吕凤子对哲学、美学及其美育思想的见解与探讨，主要阐述哲学与美学中道德、爱与真、美育之间的相互关系。其美育思想内容，无为而育，破执祛私，即教育应以遵循和体现自然规律为始终，摒除私欲；穷异成异，穷己成己，即挖掘人的生命潜能，尽己之用，来创造人类文化，获得人生福利；艺术制作即人生制作，阐述了人生艺术的重要课题和艺术制作过程中创造性活动的步骤，用与时俱进的时代观进一步揭示了创新、创造的要义。从而阐明教育的真谛在于让人能够更好地参与和融入天地变化、顺应生命灵动，与天地、与己异达到最和谐的状态，让人的生命之力能够生生不息。
文 | 吕凤子
动变无极，斯曰生1。生万斯殊，斯相待而异其动，恣其变。2 故：生有能焉3。竭其能，曰：顺生。4
曰：己，化之枢也5。曰：欲，生之几也6。有物有己，有物有欲；然非有欲有己，有己有欲也7。动莫不有欲，变莫不有己8。欲务争，己道之，斯成化矣9。
爱者，顺之本，争所依也。10 爱以己著，己成于爱。11 爱可鉴，已可观也，斯曰美。12
鉴惟爱，斯行乎爱而无悖义。13 契夫义，斯行乎公而无违仁。14 美育，始于无为，终于无为也。为无为，善之至也。15
凤先生尝这样说明美育是何一回事。次列教条，便是根据这个见解制成的。
我们是永在的创造文化的力量。
我们要从不息的劳动，满足生的欲求。
我们爱一切己，不仅爱自己。
我们要从爱，完成每个自己。
我们要从争，表暴爱的力量。
我们要从鉴赏一切，认识一切。
我们认始终基于鉴赏的行为，是最有价值的行为。
我们要在美的境界中，发见道德境界。16
这教条也就是我们的信条。我们确信一切现象是生力的表现。所谓宇宙，只是生力的激荡变幻，一切现象有自性17，便各依自性与环境关系即各循动变之自然法则，逞其无斁而有限的生的欲求18。在人间则构成各时代、各地域文化。而恃以调其争的叫做爱19，爱是要一切己都能顺其生，都能尽变幻之能事。而指示争的方向和畀予争的范围的一种因己而存在的自然力量20，尽这力量，所谓私欲才不为患。每个自己才会有所成就，才会有成就不同的个己，随在供鉴赏者鉴赏。凡由个己的鉴赏引起爱的行为，用寻常伦理学者习用语说，是属于自然行为，是在美的境界中行为，非在道德境界中行为。然其行为却是自合于义的，既以这行为做鉴赏对象确认为义而寔践之，这就由自然境界入于道德境界。但据我们经验认识，凡经鉴赏引起的每仍返于鉴赏，止于鉴赏，即其行为每仍返于自然，止于自然。这复返于自然境界的行为，所谓“以天合天21”或“无为而为”的行为，伦理学者或不欲复称为道德行为，我们却认为行为之至善者。我们一向分别善的行为为自然行为、返于自然行为二类；自然行为是止于爱的，返于自然行为是由义而仁，仍是止于爱的。我们以为离开爱的鉴赏，无所谓美。离开爱的行为，无所谓道德，我们的道德观虽和寻常伦理学者不尽同，然我们却自信没有错误。所以我们便断言道德境界应该包括在美的境界中。离开美的教育，从事道德教育，结果是没有不失败的。
己之用在异；爱之用在成己之异。22 不幸役于欲而罔其生23，爱必随之而湎于役而表其德24。是以美育最初步工作，在解放己、解放爱及从事道德教育。人们最惧怕和厌恶的是欲，尝想根本解决去之不可得，则图利用他力强制之。不错，欲是应该限制的，但是强制不得。同时又厌恶己，以为己是纵欲者，这却弄错误了。己如还站在主宰者地位，欲早帖然就范25，不会横冲直撞像洪水猛兽那样为害了。是以怎样解放己和爱，才是需要研究的问题。怎样克己克欲，是不必要研究的。集中注意力于任何事物，静观久之，纷念既戢26，己便会暂时脱离欲的羁勒27，恢复原来地位，和所对事物相对立，而发见对立事物统一于彼自己的整个形相28。则因这时候观者自己已获独立故。这句说话极关紧要，假使观者自己没有能够独立，所对事物之自己，及其完整形相，是永不会被观者发见的。所以被观者发见的事物之自己29，有时竟为观者自己之迁入或反映。这个既经解放复返于自然、而受爱的指道和约束以争的己30，无论为观者自己或他，当初成鉴赏对象时候，虽一瞥即逃，然发见既数31，其印象留观者意识中自不易消失，鉴赏复鉴赏，终至有见尽为美的现象。所谓最初步的基本工作便正于此。
我们不能离开一切己而鉴赏自己，就不能离开一切己而制作自己。离开一切己就无异无爱，上面说爱是要一切己都成异、异其成的。所以我们校歌说，“惟生无尽兮爱无涯”。我们的爱无涯，我们的制作就没有终止的时候。在内的异，情意与思若相等使其调和而统一于己，形成在外的异，与一切在外的异相调和而统一于爱，于是相薰习而成教化32，相牖启而立言术、而赴公义33。这便是己的制作全过程，也就是美育贯始终的工作。宇宙间一切现象永久在调和统一中变化着，可说是自然的艺术制作。一切现象便是自然制作的艺术品，人们的己永久在调和统一中变化着，可说是人们的艺术制作，一切异己便是人们制作的艺术品。自然制作与人们制作同是一回事，同是若有所为、不容或己的一回事，在人们便叫做仁或义的行为。人们的生，假说有意义，他的意义应即在此；假说有价值34，他的价值应即在此。所以我们尝说人们制作的艺术品得分两类：一为整个己的制作，即一切异己的制作，即人生制作，是统人们一生成一作品的；一即通常指称的艺术品。利用或种器材构成与实际生活无关之事物35，藉以表白作者或种心作用。后者为纯粹自己制作，也是我们在这儿需要做的工作。
感、受、想、行是一串外而内、内而外的连续活动。情与想俱，想为行导。想极六合36，行则每役役于我所37。想与行不相应，于是有内而外的不调和。知也有涯，忍也有则，想则每空一切法。38 知与想不相应，于是有外而内的不调和。于是有所生的悲哀，即情的夭阏39，想的不自由。我们将怎样调和内外的不调和？选择与构成通过过去及现代文化的教育材料，以启遐思40，而使与现实行为永久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我们便这样的从事纯艺术制作，即纯粹自己制作。纯艺术制作虽已穷思尽情为极，然使用或种器材总不能无术，即不能绝识弃智而所构成41，不过情智间距离能展至相当远罢了。
三十一年六月，病起璧山42。
教育是人间活动最后有组织的活动。人间活动，凡有组织、有目的的，都叫做事或业；人间事业无不直接、间接受教育的影响，即都曾受教育来。所以从事人间教育者，他的目的应该永久是：
创造人间文化，获致人类福利。43
即永谋发见生力变幻无尽之原则44，而使社会生活趋相合焉45。
思，谓在内有组织的活动。事，谓在外有组织的活动。思之则，缘异立异，缘异穷异。46事之则，尊异集异，尊异成异。47 思与事间有距离，然其则则一，其趋则一48。异谓生力变幻，变幻无尽，异亦无尽。异在，己在，己亦无尽。穷异，即创造文化之谓。成异，即获致福利之谓。最合理教育云者，即穷异成异、穷己成己之谓。是即吾侪谋在此实施之美育。49
教行乎自然，止于尽性。50 行动情生，亦尽情焉而已51。
性惟生，竭生之能曰尽性。情惟爱生，竭生之爱曰尽情。
生有则，惟求适52，适益求适。生之能终不可竭，生之爱亦终不可竭也。
生，谓动变无极；适，谓因动变而动变。动应变53，变应变，应隘变纡，应泛变亟54。生之则如是，爱生者爱是则。
相应斯和。55 独应众，和；56 众应独，和；众应众，和；独应独，和。和斯美，不相应斯乱。爱生者爱美，教止乱而尽爱，是为美育。57
执58，和之障，乱之源也。美育有序。观和，平执。观爱，止执。观执，绝执。59
* 本文是吕凤子1942年至1947年的三次校庆日讲话（均是谈的美育话题）所作的合编。《美育》（一），是吕凤子1942年6月在璧山为纪念正则学校立校31周年所作。原标题为“凤先生说美育——为纪念正则卅一周年作”，现标题为校注者所加。美育（二），是根据正则艺专刊行的《正则丛刊·美育与美术》（1947，第910页）中《美育（二）》誊录点校。这是吕凤子1945年9月在璧山时的一次讲话。美育（三），是根据正则艺专1947年刊印的《正则丛刊·美育与美术》（1947，第11—12页）誊录点校。该文是吕凤子1947年6月为正则学校校庆日所作（原标题下注有“三十六年六月校庆日”），吕去病主编《吕凤子文集》将其收录于《论美育—1943年纪念正则学校立校31周年》篇中。
1 动变无极，斯曰生：运动变化无始无终、无穷无尽，这就叫作生命。动变：变动；变异。无极：中国古代哲学中认为形成宇宙万物的本原，因为它无形无象，无声无色，无始无终，无可指名，所以叫无极。吕凤子认为，一切现象都是生力的表现。斯：这，这个。生：生命。
2 生万斯殊，斯相待而异其动，恣其变：无数的生命有着各自的个性特点，各自对应着自己不同的运动尽情地变化着。相待：对待。恣：放纵，无拘束。
3 生有能焉：生命在这里是有能量（力量）的。
4 竭其能，曰：顺生：尽量地发挥出这种能量（力量），就可以顺次相生（合乎规律的生命力发展，指一种和谐发展的状态。）。
5 己，化之枢：教化的枢机。己：自己。化：教化。
6 生之几：生命的活力。几：同“机”。
7 有物有己，有物有欲；然非有欲有己，有己有欲也：这两句主要是阐述物、己、欲之间的相互关系，体现了“己的作用发挥的主观能动性。《正则丛刊·美育与美术》、吕去病主编《吕凤子文集·论美育》中均无此句，今据1942年油印稿补。
8 动莫不有欲，变莫不有己：生命的动变，无不是由于“己”的希望和欲求在作用着。（钱凯、吴海祖主编《吕凤子纪念文集·凤先生说美育》中漏缺此句。）
9 欲务争，已道之，斯成化矣：希望要力求实现（目标），内心就会有明确的努力方向，这就达到了教化的目的了。争：求得实现的一种努力，指上进心。道：路，方向，途径。
10 爱者，顺之本，争所依也：爱，是实现顺次相生的根本，是上进心的依靠啊。
11 爱以己著，己成于爱：爱因为“己”而显示出来，成就“己”也在于爱。著：显明，显出。成：成就。
12 爱可鉴，已可观也，斯曰美：爱可以作为镜子，“己”可以对照着看，这就叫作“美”。鉴：镜子。荀子在《劝学》中说：“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
13 鉴惟爱，斯行乎爱而无悖义：用“爱”作为镜子来对照检查自己，就是要使自己具有爱的情怀而不违背真义。斯：乃，就。行：足以表示品质的举止行动，如行径、品行、操行。悖：相冲突，违背。
14 契夫义，斯行乎公而无违仁：这真义，就是要使自己具有“公”的品德而不违背“仁”的要求。
15 美育，始于无为，终于无为也。为无为善之至也：美的教育，开始于“无为”（即在自然状态下以德化人），终结于自然。能够做到“无为”，这就做得高明到极点了。无为：道家主张清静虚无，顺应自然，称为“无为”；儒家主张选能任贤，以德化人，亦称为“无为”。《礼记·中庸》：“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吕凤子这里是强调，必须通过“已”内心对于“美”的追求，才能真正实现美育的目标，只有培养“己”内心“爱”的响应，才能有追求“美”的动力。美育在“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过程中达到一个新的境界才是最完美的。为无为：做到无为。善：高明的，良好的。
16 这“教条八条”是吕凤子逐步总结形成的。前七条曾于1942年5月作为国立艺专毕业生的毕业赠言，与自画像一起印入《国立艺专毕业生纪念册》，并附注：“此凤先生教育自己的信条，愿移赠卅一年级卒业同学。三十一年五月，凤先生。”在1945年正则学校立校三十三周年纪念会上，吕凤子对这“教条八条”又逐条做了具体阐释（详参见本书《我们的教条》篇）。
17 自性：本为佛教语，原指诸法各自具有的不变不灭之性。这里指人的个性、本性。
18 无斁［yì］:犹无终，无尽。与下文的“有限”相对。
19 恃以调其争的叫做爱：依赖人来调教这些上进心的叫作爱。恃［shì］:依赖，仗着。调［tiáo］:调教，训练。
20 畀予 [bì]：给，给予。钱凯、吴海祖主编《吕凤子纪念文集·凤先生说美育》中误作“畀干”。
21 以天合天：意思是以人的自然来适合物的自然。
22 己之用在异；爱之用在成之异：“己”的用处，在于他与别人的不同；爱的功效，在于它能帮助“己”成就不同之处。
23 役于欲：被欲所役。役：使唤、驱使。罔其生：生命受到蒙蔽。罔：蒙蔽。
24 爱必随之而湎于役而表其德：爱就必然随之而用不懈的努力来显现出坚定的信念。湎：沉迷。表其德：显示其信念、心意。
25 帖然：形容安定顺从的样子。
26 纷念既戢［jí］:杂乱的意念已经得到收敛。戢：收敛，收藏。
27 羁勒：本意为“马络头”。引申为束缚、管束的意思。
28 形相：相貌，形状。《荀子·非相》：“故长短小大，善恶形相，非吉凶也。”
29 发见：即发现。
30 指道：即指导。指示教导，指点引导。
31 既数：已经多次。
32 相薫习而成教化：互相熏陶影响而形成良好的风气。薫习：即熏习，熏陶染习。教化：政教风化。
33 相牖启而立言术、而赴公义：互相启发而能够著书立说，参与公众舆论。牖启：诱导启发。牖：通“诱”。立言术：指著书立说。术：同“述”。赴公义：投入公众的议论、舆论中。赴：投入。公义，亦作“公议”。
34 钱凯、吴海祖主编《吕凤子纪念文集凤先生说美育》此处缺漏“人们的生，假说有意义，他的意义应即在此，假说有价值”句。
35 或种：某种。
36 想极六合：思想可以达到整个宇宙空间意思指可以放开想象，无边无际。六合：天地四方，整个宇宙的巨大空间。《庄子·齐物论》：“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成玄英疏：“六合者，谓天地四方也。”
37 行则每役役于我所：具体去做却总是会使“我”劳苦不息。每：指特定范围内逐一出现的任何一次。役役：劳苦不息的样子。《庄子·齐物论》：“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
38 知也有涯，忍也有则，想则每空一切法：知识也是有尽头的，忍耐也是有规定限制的，只有思想可以总是不受限制神游无限。空一切法：即一切法空。佛教术语，唐玄奘《辩中边论上卷八页云：菩萨为令力无畏等，一切佛法，皆得清净，而观此空故；名一切法空。此处借指想象可以神游虚空。
39 夭阏［è］:摧折，遏止。《庄子·逍遥游》：“（大鹏）背负青天而莫之天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陆德明释文引司马彪云：“天，折也；阏，止也。”
40 以启遐思：用以开启（他们）超时空的遐想。
41 绝识弃智：亦作“绝圣弃智”。道家谓摒弃聪明智巧。《老子》：“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42 病起璧山：1941年年底，吕凤子因身兼国立艺专民办正则艺专两校校长，夙夜在公，刺促不休，终于积劳成疾，病倒街头，后被送入重庆歌乐山中央医院住院治疗多日。1942年月，吕凤子曾作“自画像”并题“凤先生病起璧山。”
43 这一句教育的“目的应该永久是：创造人间文化，获致人类福利”，是吕凤子对教育根本目的的一个十分精辟的阐释，也是吕凤子教育思想的一个核心内容。他强调以教育创造文化，以文化人、以文祛蔽、以文启智，从而最大限度地开发人的创造力，达到完全幸福的人生目的。因此，教育必然成为人类的“福利”。
44 谋：设法寻求。
45 趋相合：趋于和谐。意思是逐步趋于彼此一致，相符相谐。
46 思之则，缘异立异，缘异穷异：思考问题的原则是，因为有不同的想法就要提出不同的疑问，然后顺着这疑问，去把不同的原因探究到底。则：原则、规则。缘：前一个“缘”是指因由因为；后面一个“缘”是指沿、顺着。穷：推究到极点。吕凤子在下文解释说：“穷异，即创造文化之谓。”
47 事之则，尊异集异，尊异成异：具体行动的原则是，尊重不同特点，包容不同个性，在尊重每个人的不同点的基础上，使每个人都获得成功、得到发展。集：聚合，会合。吕凤子在下文解释说：“成异，即获致福利之谓。”这里的福利是指通过成功发展获得幸福和利益。”
48 然其则则一，其趋则一：然而它们的原则则是一样的，它们的归向也是一样的。前一个“则”是指“原则”，后一个“则”表示肯定判断，乃，是。趋：归向，情势向着某方面发展。：一致、相同。
49 这几句是吕凤子对什么是“异”“己”，什么是“穷异”：“成异”，以及“我们”所实施的“美育”的进一步解释。吕凤子认为，穷异成异、穷己成己的教育就是最合理的教育。强调“穷异”是创造人类文化之必然，“成异”就是获致人类福利之必需，这当然也就是“我们”实施的美育的真正内涵与目的。吾侪：我辈。唐杜甫《宴胡侍御书堂》诗：“今夜文星动，吾侪醉不归。”
50 教行乎自然，止于尽性：教育的行为在于潜移默化，达到竭尽生命的能量。自然：指一种潜移默化的自然状态。止：达到。尽性：吕凤子在下文解释：“竭生之能曰尽性。”
51 亦尽情焉而已：也是将这种“情”发挥到极致罢了。尽情：吕凤子在下文解释：“竭生之爱曰尽情。”
52 适：切合，相合。这里即“适者生存”的意思。
53 动应变：吕去病主编《吕凤子文集》漏此句。
54 应［yìng］隘［ài］变纡［yū］，应泛变亟：针对地势的狭窄而使行动变得缓慢，针对地势的宽泛而使行动变得急迫。应：顺合，适合。隘地势险要狭窄。纡：行动缓慢。亟：急切。为学生提供合适的教育，而这合适的教育是顺应变化而变的。这是吕凤子教育思想的重要观点之一。
55 相应斯和：互相适应、契合就是和。相应：相适应，相宜，相契合。
56 独应众，和：个体能够适应群体，这就是“和”。
57 爱生者爱美，教止乱而尽爱，是为美育：热爱生命的就是爱，通过教育（祛除人的私欲），使纷乱的秩序变化为充满爱的和谐环境，就是美育。吕凤子认为爱育、美育的关键在于祛除人心中的私欲，通过祛除私欲，才能“止乱”。止：拦阻，使停住。乱：没有秩序，社会动荡。
58 执：坚持，固执。佛教语，指由虚妄分别之心，对事物或事理固执不舍。又称迷执、执着。吕凤子这里是借用佛教语说所有影响社会稳定、民众和谐的不稳定因素。
59 吕凤子这里对美育之“序”做了明确的划分，就是要让受教育者了解“和”的意义而平息心中的“执念（私欲）”，学会用“爱”的情感去控制“执念（私欲）”，通过了解认识“执念私欲）”而祛除“执念（私欲）”。总之，就是要通过“爱”的教育，营造出“美”的环境，让学生体验爱人和被爱所带来的快乐和幸福，从而停止对不良欲望的渴求，祛除心中私欲，最大量地释放每个人心中的爱，去爱自己、爱他人、爱国家、爱民众…从而实现万异并存并成的美的社会，达到“爱无涯，美无极”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