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果②（短篇小说）
文/刘金龙
（一）
一场淅淅沥沥的细雨，把浩瀚无垠的天空洗得瓦蓝透亮，柳枝条上的嫩叶儿，给这春天增添了片片绿意。含羞的太阳从薄云里探出几缕柔和的光线。村里的老农们也都开始拾掇、修理准备春耕的犁耧耙杖。话说张帅在矿上下班的路上，因抢救一位由于车祸坠落桥下的美女以后，整整三个月跑前跑后的悉心照料，赢取了姑娘的一片芳心，结束了单身的日子，缔结了一段美好良缘。从此，张帅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媳妇疼爱有加，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虽然穷点苦点，但两个人你疼我爱，日子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不久，女人跟张帅就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小宝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幸福美满！张帅为了改善捉襟见肘的日子，又回到了原来打工的煤矿上班。而女人则在家里照看嗷嗷待哺的孩子。星移斗转，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年。按理说女人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就这样和深爱的人相依相伴、平平淡淡过下去就行了。然而，冷灰里冒出个热豆子 ———— 出人意外，残酷的现实还是打破了她们平凡生活的宁静，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也许张帅命中注定吃不了井下挖煤这碗饭！有一天在上班期间，遇上工作面塌方，由于他经验不足，碰到这突发事件，慌了手脚，挡闪不及，被一块塌方滚落的一米见方的矸石把右腿砸了个粉碎性骨折，就差那么一点儿没要了他的小命，那可真是：脖子上挂雷管——太悬乎了。尽管用人单位全部负担了医药费，却也因此落下个一瘸一拐的残疾，还丢了这份维持一家生计的工作。这不，工作没了，经济来源也就断了。可现在有了老婆孩子，油盐酱醋，吃喝拉撒，人情世故，那一样不得花钱？怎么办？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张帅目前的感觉就像百斤担子加铁砣——重任在肩。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最后经和女人协商决定，用自己一条残腿换来的三十多万一次性伤残补赏金，在城区较为繁华的东升街上租了个门面房，摆了个水果摊。你想想，张帅瘸上一条腿，既要进货，又要卖水果，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简直就是压力山大呀！通情达理的女人也深知他的不易，于是，把家里草草安顿了一下，带着三岁的女儿也一并过来，边看小孩边做饭，协助他打理店里的生意。水果摊开张以后，张帅本着薄利多销、互利互惠的经营模式，再加上他老实本分，为人和善，顾客来他的摊上买东西，都是货真价实，从来不怕缺斤短两，坑骗来店里的每一位顾客，用张帅的话说，“咱不挣哪昧良心钱！”。偶尔遇到某个顾客钱没带够，差个三毛五毛的，就一笑了之，说一声：“没有就算了，免了。”一来二去他的诚信度越来越高，顾客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
（二）
在离张帅水果摊不远的一个居民小区，住着一位退休老头，叫甄友福。听这个名字，寓意挺好——“真有福”，但他却像庵庙里的尼姑------没福（夫），反倒是多半辈子过来了，不顺心的事是接二连三。年轻的时候，找过个老婆，谁知道这女人娶回家以后水性杨花，不守本分，整天描眉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家务活也不干，就知道大手大脚花钱，这对于老甄来说，简直是“中奖”了，这么多“优点”集于一身的女人还真不是很多。而老甄下班回来，本来已经像老牛驾车爬坡—— 累的筋疲力尽，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还得自己点火做饭，洗锅刷碗，这倒也罢，没过了几天，这个女人竟然红杏出墙，和经常来老甄家混吃混喝、称兄道弟的一个单身工友眉来眼去，慢慢给勾搭到了一起，给老甄厚厚实实戴了一顶绿帽子。一气之下，把这个女人扫地出门，决绝地去民政局和她办了离婚手续。在这一场失败的婚姻中，老甄不仅搭进去好几十万的彩礼钱，女人临走时还把陪嫁来的嫁妆和一些金银细软等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只给他留下现在居住的、空荡荡的两居室房子。而老甄呢，似乎看破了红尘，从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没有找过女人，独自一个人过了多半辈子，直到去年退休。退休前，老甄在单位和工友们一起有规律地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很有节奏的在忙忙碌碌中一天天、一年年就这样稀里糊涂过来了，那时候感觉到很充实。其实，人天生就是贱骨头，每天像拉磨的驴，给驾上套，拉着碾盘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也就习以为常了，这一退休反倒跟一头突然闲下来的驴一样，心里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感觉，不太适应。再加上老甄一个人每天冷锅冷灶也没有一个和他作伴唠嗑的。可以用一个：裤裆里撒盐——闲（咸）得蛋疼，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再恰当不过，时间长了，慢慢地孤独和寂寞感渐渐袭来。于是，老甄每天吃完早饭后，时不时到街上转悠转悠，打发一下这百无聊赖的难熬的日子。在街上转悠的时候，经常路过张帅的水果摊前，偶尔也在这里买点水果犒劳犒劳自己。一来二去，张帅就和老甄熟了。而张帅也从平时他们的东拉西扯中知晓了老甄“悲催”的前半生，还开玩笑说他无牵无挂，又领的国家的退休工资，后半辈子慢慢享福吧！张帅三岁的小女儿呢，别看岁数不大点儿，可是嘴特别甜，特招人喜欢。刚刚学会说活的她只要看到老甄路过，总会用稚气十足的小嗓门叫一声“爷爷好！”，无形之中，让他这位退休老头孤寂的心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暖。以至有事没事老甄便经常来这里陪小家伙玩，有时还买点儿童吃的零食和玩具，给她吃、给她玩，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亲爷孙俩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天老甄像往常一样，吃完饭来街上溜达。谁知道他只顾上东瞅瞅、西瞧瞧，看街两边小摊商铺的红火热闹，却没注意脚下踩在了不知道那个缺德鬼扔下的西瓜皮上，“咕咚”，四仰八叉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老公，你快看！前面有人摔倒了，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张帅和老婆刚刚摆弄好今天新进的水果，伸直腰准备喘口气，就听到老婆叫他。女人和张帅一样，都是心地善良的人，看到不远处有老人跌倒在地，第一个想法是：哎呀，真可怜，岁数那么大了，不知道这一摔会不会造成严重的伤害。他媳妇也顾不上他们的水果摊有没有人照料，拉着老公的胳膊就往那边跑。来到倒地老人旁边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都看到摔倒了一个人，但并不知道是怎么摔倒的。俩人好不容易才挤到里面。“哎呀，这不是经常陪孩子玩的老甄吗？”张帅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只见老甄抽搐着，脸上的神色非常痛苦，嘴角吐着白沫，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浸湿了衣服，一动不动，估计给摔昏迷过去了。：哎哟，这老头是咋滴啦？看起来跟抽风似的，赶紧去把他扶起来吧！”“千万不能扶，你没看电视新闻报道吗？倒在地上的人不能轻易扶，不然会被缠上的，没有二十万，根本就不算完。”“谁说老人不能扶？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老人这么大岁数了，现在出了事，你们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难道你不会变老吗？将心比心，难道你以后希望别人也这样对待你吗？”张帅听了旁边那个人怕这怕那，自己不愿意扶，还说了一堆蛊惑人心的话，着急的连珠炮似的怼了那个人几句。“说的对，谁吃饱了撑的难受，会跑到大街上冰凉凉的躺下呢？谁不想享受一下来自家人的温暖呢？他也许是一个缺爱的老人家，”其中有一个还算是明理的人说。张帅说完这句话，立马蹲下来，用右手大拇指使劲掐在老甄的人中穴上。既紧张又焦急的喊着：老甄！老甄！”与此同时，他老婆也及时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都会遇到路滑摔跤，往大了说，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老人跌倒扶不扶”拷问的不仅仅是几个当事人，更考验整个社会的公德心，考验每个人的良心！“我陪老甄去医院，你赶紧回去照料住水果摊和孩子！”很快，见救护车来了，张帅二话不说，吩咐了老婆几句，便和急救人员一道七手八脚把老甄轻轻的平放在担架，上了车，有了上一次救老婆的“经验”，知道去医院抢救老甄，肯定要用得钱。这才想起来问老婆要银行卡。张帅陪老甄到了医院，经检查，由于老甄摔倒的时候头部着地，出现硬膜外出血，所以，一直处于昏迷、意识障碍状态，听医生说，即使保住了命，后期恢复有可能会出现长期生活不能自理、行动困难。我的娘哎，不由自主暗暗骂自己：我这不纯粹是：喝醉酒开汽车——没事找事？当时只顾上救人，没有考虑到老甄的检查结果会如此严重。万一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将来会导致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吃饭要人喂，翻身要人扶，屎尿要人端……那老甄不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把自己给粘上啦？可是张帅反过来想了想，渐渐打消了他这个念头，还在心里把自己自责了一番。你猜他想到了什么？张帅想到了此时此刻正在水果摊上忙碌的那个女人和孩子。正是因为自己拥有一颗善心，才有了那个不嫌自己貌丑、不嫌自己家贫，如花似玉、还给自己生娃、操持家务的女人。否则，就凭张帅长得歪瓜裂枣那熊样，估计到现在还是：庙门前的旗杆——光棍一条。所以啊，还是做一个善良的人好！拥有了一颗善心，坚持给他人一份帮助，也许会改变别人的一生，还有可能会改变自己的一生。老甄终于出院了。是张帅打了个出租车送回家的。账面上钱花了不老少，好几万。但他是吃皇粮的人，医药费报销了百分之八九十，实际上也没掏了多少钱。问题是老甄落了个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口歪眼斜，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张帅小两口看见他孤单只影，怪可怜的，一时半会又康复不了，便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照顾老甄的责任。俩人就像倒班一样，水果摊——老甄家——水果摊，周而复始，轮流着来回跑。端屎端尿，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反正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老甄呢，被小两口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深深感动。也曾表示过给他出点陪侍费，但被张帅拒绝了，而且，说了一句话：“你如果再提钱的事，我就不管你了”。一个大男人即便是年轻时候他娶的那个女人出轨、背叛了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今，一对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两口，能这样不分昼夜，不图名利，不计报酬，悉心照料自己，却常常感动得他稀里哗啦。唉！即便是亲生的女子又能怎样？活了一辈子感觉很失败，但命中能遇到这么善良的小两口，也觉得此生足矣！是自杀的。大概是不堪疾病带给他的折磨吧？或许是不想再让张帅小两口受劳累伺候他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旁人都是猜测。就在昨晚张帅刚从他那里走了以后，他拖着半瘫的身子，爬到厨房，打开了煤气阀门……是矿工会安排人打发的，他没有直系亲属，也没人给哭灵，临走前张帅小两口去送了一程。唉，怎么说好呢？甄友福这个老头，真的没福。老甄死后不久，两个穿制服的人，来到张帅的水果摊，看出来也没有买水果的意思，正在疑惑之际，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你就是张帅吧？我叫李国强，是市公证处的公证员。事情是这样的，甄师傅临走前留下一份遗嘱，委托我把他那套两居室的房子过户给你，以表达你们小两口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是甄师傅的亲笔医嘱，请你方便的时候来公证处办理一下房产过户手续！”张帅拿着公证员递给他的医嘱，脑子一下子懵了，泪水溢满眼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者简介：刘金龙，笔名龙的传人，中共党员，当过兵，教过书，山西煤炭管理干部学院毕业。阳煤集团退休干部。系阳泉市作家协会会员、市楹联协会会员、矿区作协理事，晋中市诗词学会会员，榆社作家协会会员，榆社诗词学会会员。曾在国家、省市征文大赛中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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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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