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工作者的现实：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钱所指向的都市神话

这是单华伟的第三百零一篇原创文章（2.0）

1 误会

对女性性工作者的一个常见的误解是，觉得她们都是为了钱。

但是，稍微了解一些调查数据，你就会惊讶地发现，钱确实是一个因素，但不是全部的因素。

在潘绥铭的《生存与体验》和丁瑜的《她身之欲》中，作者都谈到，性工作者女性的构成是非常复杂的，有偏远农村的、有城市底层的，但也有不少家境很好的。

所以，“堕落”的动机，不是一个钱字就能概括的。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她身之欲》中，一个典型案例很值得思考：小红和男友染上毒瘾，男友从来不工作，两个人都生活都靠她一个人站街养活。

对这个男人，她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既爱，又恨。很多人对此难以理解，为什么这样还不离开？

其实不难看出，这病态的关系背后，是她对亲密关系的饥渴以及依赖，将整个人都依附于此。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为了这段病态的关系，不是为了填补自己的内心的空洞，她完全不必做这个，不用去养这个吸毒的男友。

2 存钱

另一个反驳“都是为了钱”这个观点，并且能够把我们对女性性工作者问题的思考引向更深处的事实也很值得注意：很多小姐，是存不下钱的。

为什么存不了？因为钱都拿去消费了，一个月挣几万，几十万，甚至被包养，被一次几万几万的给，她们也总能迅速把钱花光。

为什么要去花？花在哪里了？其实全都是各种享受性、消费性、炫耀性的消费。

不难看出，在这里，钱不过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手段，她们并不是“全是为了钱”，钱不过是她们通往一种对自己的身份的想象，对城市和消费生活的纵欲的手段。

在当下的这个消费社会中，就存在着大量这样的东西，其实每个人都是多多少少的这样的纵欲者，某个品牌，某些消费方式，在很多人心中是有很高的地位的。

只要买了，消费了，就感觉自己是个“现代人”，是个“城市精英”，是个“上层人”，今天很多人的工资其实完全能够解决日常开销的，但总是焦虑、不满，超量地压榨自己，就是为了去追求这些享受和自我构建。

所以，现代社会的性工作者话题，其实是反应我们当代社会问题一个缩影。

3 态度

谈了这么多，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个重要的问题：到底应该如何看待性工作者？

很多人都会想到一些看起来很正确的回答：尊重同情但不提倡、理解但不支持、保护基本权力、发展教育和社会保障制度，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

这些回答，其实都有很多问题，比如所谓“尊重”和“理解”，在这个语境中其实是带有非常浓厚的高高在上，甚至有鄙视意味的。

而发展教育，其实并算不上什么根本举措，因为要通过教育改变阶层在当下变得越来越难，并且要达到那些女孩向往那种大手大脚花钱的程度，是很难的一件事。

并且其实你仔细想一想，“如何看待性工作者”，实际上是个非常糊涂的问题，它就像“如何看待男人\女人”一样，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差距太大了，从最优到最劣都有，是很难一概而论的。

性工作者中，有因为在农村老家过得太贫苦，连几块钱电费都交不起，跑到大城市被工厂压榨得生不如死，被迫从业的；也有自甘堕落，明明在一些单位做着小职员，日子还算稳定，突然某一天就想追求下刺激，“玩一玩”的……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在《她身之欲》中，作者记述了一些列动机各异的人，远超大部分人的想象。

今天的人讨论问题，总是摆出一副专家的样子，“如何看待XXX”，知道的理论知识和方法论仅限于中小学课本以及网络中的一些七零八碎的，看起来很唬人的概念，对所谈论的事情缺少足够广的事实搜集，并且往往被一两个案例决定全局看法。

这样的讨论，其实不如没有，争得遍地鸡毛，不过是群鸡的互啄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