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诉说6----一只狗的风波
小槐花放了学,第一件事是领着妹妹去地里割猪草。夏天的玉米地,酷暑闷热,玉米叶子割的胳膊生疼。这些她们根本顾不上计较,弯下腰,扫视一下哪儿猪草茂盛,她俩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就蹿到哪,四只小手没命揪扯。直到猪草像小山一样从篮子里冒出来,才宣告结束。
小胳膊上挽着大大的猪草筐,身体努力向另一方倾斜着,尽力维持着平衡,慢慢走回家。
饲养一只猪,绝不是打猪草这么简单,回到家还要去根、洗净、剁碎,拌上些许的粮食,倒在猪槽里。那只猪一看见小槐花的头从猪圈墙上面冒出来,就条件反射似的欢快地跑过来,前蹄趴在墙上面,“嗡嗡”地叫。小槐花没办法,必须先拿勺子把猪打到一边,才能费力地把猪食倒进去。那头猪便一头扎进去,风卷残叶一般,长长的亮亮的粉红色嘴巴好像专为猪食而生。一槽子的猪食快速地减少,猪的肚子神奇地变大。
有的时候,小槐花会望着猪发一会子呆,那样子好像是在期盼猪快点长大。每年的一头猪卖了,可以换来上学用的铅笔、作业本,家里用的煤油、火柴、咸盐、过年的二斤肉馅、还有过年时妹妹的一件新衣服。至于别人买了猪会干什么,她没想过。她只见过猪跑,没闻见过猪肉的味道。猪是用来吃的,这需要超强的想象力!鸡蛋是个能吃的物件,也是个天大的传奇。
“狗娃子哪儿去了?”
虽然有气无力,仍禁不住遐想的槐花听到了一声怒吼,那是专属的他爹的高分贝声音,那声音不仅仅是高,里面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狠。
对了,前两天不知他爹从哪里弄来了一只狗娃
槐花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家里也立即一片兵荒马乱,所有的人加入了找狗娃的行列,就连走路还不稳当的小槐雪也拿起小棍爬到了柜子地下
“它长着腿,一会就自己回来了,让孩子们先吃饭吧”槐花娘一边找一边小声说
“狗找不着,谁也别想吃!”
“咣当”一声。槐花爹一把把桌子掀了底朝天
粥撒了一地,可怜的高粱面窝头滚的远远的
“值得这么闹么?”
“你说什么?!”槐花爹蹿上去,一拳擂在槐花娘的肩膀上
槐花娘一个趔趄没站住,倒了下去
槐花怔怔地站着,猪食盆子还在手里端着
“快去找!”一边嚷一边在槐花娘身上补了一脚
那个敢“哇哇”哭的槐雪也加入了无声抽噎的行列
受了委屈哇哇大哭,真奢侈啊。长大后的槐花姐妹看到哇哇哭的孩子会莫名其妙的心生羡慕。
那无声的抽噎,一提一提的随着肌肉的痉挛,心脏和肺部都不停地顿挫着,仿佛有个小锤子在那儿不停地敲打,敲着肺叶,敲打气管,敲打咽喉。
能发出声的从来不是最深的痛!
槐花娘慢慢地爬起来,把槐豆搂在怀里。
街头的老槐树一定在奇怪,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见槐花娘流泪,是啊,从来没有!
那只卷着尾巴的黑白道小花狗从大门缝里挤了进来,若无其事地甜食着地上的粥,收拾着由它引发的战场。这句话冤枉这只不谙世事的狗了,槐花家的战争从来不需要理由。
向生活致敬,向饱经苦难仍然热情活着的人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