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选粹」刘海斌｜ 丢失的水晶皮鞋

作者简介：

刘海斌，1964年9月生于山西省晋中市和顺县。乡镇干部。喜欢文学，已在各级媒体发表小说和散文多篇。

丢失的水晶皮鞋

大四那年秋天，我在淘宝网上看下了一双非常漂亮的水晶牛皮鞋，但看了下面的标价后，不觉心就凉了。我知道，像我们家的这种情况，让妈给我拿出四百多元钱买双鞋，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浏览罢后，便很随意地将那款鞋的截图用微信给妈传了过去。没想到，妈很快就回复了：“网上的东西不可靠，还是等你回来后去实体店看看吧！”

我心里觉得好笑：哼！什么年代了，还怀疑网购，肯定是嫌贵，不想给买就是。但我又不好意思说破伤害妈。过了几天，便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大四的上学期，校园生活骤然紧张了起来。班里的所有同学，都已设定了自己的奋斗目标，或读研继续深造，或考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除了每周有数的几节课外，整日皆泡在图书馆内，暗地里叫着劲。但是，到了节假日，图书馆总要休馆几天。这一年的国庆节，校园网上早就发出了通知，一至三号，闭馆三天。怎么度过这弥足珍贵的72小时呢？9月30号那天午饭后，我独自行走在餐厅回往宿舍的林荫道上，这样想。这时，我无意间抬头瞭了一眼东边湛蓝的天空，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上学时丢在家里忘拿的那件过冬时穿的天蓝色厚毛衣。要不回家一趟？一来可以将那件毛衣拿来，二来也可趁此机会回家息两天，顺便还能让妈妈给我做几顿平时我最爱吃的饭菜。决定了之后，我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不由地脚下生风，快步回到宿舍，收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在校门口乘公交赶往车站。好在我就读的大学是在本省，有这一便利条件。长途客车驶出了熙来攘往、高楼林立的省城，在蜿蜒的柏油路上爬行了三个多钟头，傍晚时分，我踏进了县城的家门。

第二天早上，我睡得正甜，妈就一遍又一遍地喊我起床了。我微睁了一下涩困的双眼，瞄了瞄床头那只“嘀嗒嘀嗒”响个不停的闹钟，呀！才七点半，一股无名之火不由地窜了起来。本来我想美美地睡到中午，缓解一下连日来在学校积攒下的疲劳和困倦，哪想被妈给搅了。于是，没好气地对她大声囔道：“不看几点？喊什么喊……”不料，妈伸过头来亲昵地笑着对我说：“妮子，今天是国庆节，你想要的那双水晶牛皮鞋搞促销活动，我看过了，和你看的那款一模一样，今天打折处理……”我本想把妈轰走后，再蒙头睡一会儿，但听了妈的话，又禁不住那双鞋的诱惑，还是穿衣起床，和妈一起去到了县城中街那个皮鞋专卖店。

试穿之后，感觉很好，样式也和我在网上看到的那双差不多，我和妈都欣喜不已，就连站在一旁的那个女售货员也高兴地咧着嘴对我妈说：“阿姨，这下你可放心了，要不，这几天你来这里的路就白跑了。”我听了，看着妈满意的笑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提了鞋出门时，不由地上前紧紧地搀住了妈的臂膊。

第三天，去到学校后，我把那双水晶牛皮鞋精心地擦拭了一遍后，便心满意足地穿在了脚上，每天打理得油光铮亮，上下楼时生怕磕坏碰伤，小心地迈着步子，一直穿到上冻时节，才收起换上了暖鞋。

哪知，到了第二年开春时节，我的那双水晶牛皮鞋却不见了。我打电话问妈，是不是回家过年时把它带了回去，妈肯定地说：“没有。”那几天，我像着了魔似的，满脑子想得都是那双鞋。

有一天下午，我和同宿舍里的薇薇并排坐在床前，看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脚上穿得那双裂了口的胶鞋发呆，我的大脑里忽然“灵光一闪”，即刻联想起了去年我刚穿上那双水晶牛皮鞋时她满含羡意的目光。因我知道薇薇的家住在山区农村，生活困难，心里便很快断定，肯定是她偷了，要不去年放寒假时，宿舍里的其她同学都在同一天先后走了，只有薇薇说有事，独自在宿舍逗留了两天才离去。有了这种怀疑之后，我对薇薇的态度忽然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横看竖瞧她都像一个贼，有时还含沙射影地对她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并在宿舍里大肆宣扬说，自己的水晶牛皮鞋丢了，很可能被有人偷去……。

有一天晚饭后，我沐浴着校园的春风，在操场边散步，爸忽然打来电话询问我学习近况，回答了他的问话后，我像吃了兴奋剂似的，精神一振，深吸了一口大地初绿后的清香，激动地一股脑把怀疑薇薇偷了我皮鞋的事告诉了爸，并信誓旦旦地征求爸的意见说，是不是把这件事捅到院领导那里去，让她丢脸。电话的那头，静得出奇，过了好大一会儿，爸才声音沙哑、决断地说：“不可！要学会动脑子，怎么能凭一个眼神就怀疑人呢？要相信人，不要把别人都想歪了……”我感到非常委屈，嗫嚅了很久，才挂断电话。然前思后想，终不能与爸的意见苟同。但爸既然这么说了，便也不敢造次，此事才算不了了之。

妈妈说我是个马大哈，我也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很不条理。大学的宿舍内，空间狭小，入学时，我便捷足先登，把从学姐那里廉价购来的一个旧布柜摆在了床头，几天后换下来的脏衣服、暂时不用了的生活用品，都一股脑地往里塞。一天下午，那个布柜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了，我不得不抽出大半天时间来整理里面的物品。当我翻到最下面的那层时，眼前忽然一亮，我那双“丢失”了的水晶牛皮鞋赫然歪在那里。“轰”地一下，我的头上、脸上一阵发热，幸亏宿舍里没有其他同学，要不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十分懊悔，怎么在自己的身上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出“疑邻盗斧”的闹剧呢？

由于宿舍里的同学都知道我的那双皮鞋丢了，所以，找到以后，我再没敢往出拿，更不敢穿在脚上，又把它悄悄地放还在了原处。但是，从那以后，我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总觉得对不起薇薇。大学毕业时，眼看同学们就要各奔东西了，经过几天的煎熬，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等了！我要把它说出来。

有天晚上，我把薇薇约到校门口的一个小吃店内。饭桌上，我把藏在心底皮鞋失而复得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并坦白了怀疑她偷去的臆断，诚恳地向她道歉，请求她原谅。薇薇竖起耳朵听了，眼圈红红的，说：“其实当时我也知道你怀疑我，但是没有根据，又不好解释……”言罢，她如释重负似的破啼为笑。那天晚上，我们边吃边聊，都很愉快，敞开心扉地谈了四年里来的大学生活，各自的理想和未来。

2017年金秋，那个收获的季节，我考入了一家央企。上班伊始，面对公司整改后复杂的人际关系，我认真工作，诚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员工，过了不到一年，便得到了主管和同事们的赞誉。爸和我说得“……要相信人，不要把别人都想歪了。”让我走上了一条更宽广的人生路。

责任编辑 杨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