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之十九

大家族之十九
宋蔷拉着付发财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说:“付哥哥,你摸摸我的脸,喝多酒了,烫死了。”付发财摸着宋蔷光滑的脸蛋,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二人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他们谈论这座城市的历史,谈论男欢女爱,谈论这一天的感受。深夜,宋蔷被付发财带回家中,一开门,一股臭气扑鼻而来,宋蔷看到一个光着下身的老太太,身上插着袋子,在地上爬行着。
宋蔷扶起老人,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宋蔷,宋蔷抱起老太太,放到卧室的床上,然后对付发财说:“今夜,我不住宾馆了,和你妈妈睡在一起。”付发财说:“那行吗?臭的。”宋蔷说:“没事的,老人需要陪伴。”
宋蔷躺在付老太太身边,用无比忧伤的腔调问:“老人家,您这是患了什么病了?”付老太太回答:“去年冬天想出去买个棉袄,坐电梯闪了腰,现在还和那家购物中心打官司,购物中心买通了医院,说我是被铁器碰了一下,扎到腰神经上了,要不是他们的电梯出故障,我能碰到铁器上吗?再说了,谁出门购物,还在手里拿把尖刀。”
宋蔷叹惋了一阵,又问:“官司有进展吗?我为您找找人,我爸爸是北京的一个机关主任。”付老太太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说:“没人没钱,能打赢官司吗?开始法院不接受,后来接受了开庭,请了律师,要了一万块的医疗费,儿女们轮流过来照顾,三媳妇是个浪荡货,跟人跑了,现在常住三儿子家。”空气中弥漫着尿骚味,这一夜是宋蔷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黑夜。她听到老太太往塑料口袋中排便的声音,还有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诅咒着:“不得好死的购物中心,黑了心肝的医生们,害得老娘生不如死。”
宋蔷不比素素,素素做事干脆利落,宋蔷更加成熟老练,做事却爱拖泥带水。她在英国建筑学院毕业后,跟着约翰苏工作,对国际金融的发展很有未卜先知的预测,她先为约翰苏当秘书,后来在约翰苏的公司为财务总监,她是成本控制高手、融资高手、避税高手的“白骨精”,在国际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约翰苏去世后,她帮我成立了两家海运公司,而且做得风生水起,按照一贯的旧历,每到过年,我会将一千万打到她的账上,作为过节红包。宋蔷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也是情场上的老手,更是赌场上的老手,她鹤立鸡群不折腰、泰山压顶不皱眉,撒网时风情万种,收网时反目无情。
宋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回到炓亭水岸,我问她:“事情办的怎么样?”宋蔷柔和地笑了笑,一边为我捏肩一边说:“我不忍心对付老太太再下手了,她现在已经够悲催的了,有时候一天吃不上一顿饭,她的儿女们害怕她吃多了拉尿,裤子也不能穿,整个屋里比野厕所还熏人,她已经得到报应了。”
    我冷冷地说:“我不要听到这些,这个老货已经得到了报应。我要问的是付发财!”
   宋蔷依旧笑着说:“太太,我在考验他,他若是弃恶从善,我想我们放过他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若继续作恶,我会替天行道的。”我一把将宋蔷推开,指着窗外说:“那个流氓,在三十年前差一点撞死我,他有着杀人的动机,亏我命大,被朱大夫救活了,我要让他和三十年前的我一样,死于滚滚的车轮之下,这是他迟到的报应,他已经多活了三十年了。再等二十年,我们也许都会自然老死,你,我,他,都成了岁月的俘虏,消失于茫茫的星河里。”
   宋蔷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后,吐着烟雾说:“您不是没死吗?没有付发财的残忍,怎么会有今日的约翰太太?他已经潦倒得一塌糊涂了,不是我不敢灭了他,也不是我不忍心灭了他,我不能那么去做,我真实的年龄比太太您还要大,我无数次地思考,假如自己曾经做过错事,接受这样接二连三的报应,我又如何?何况是您多年之前,不懂自爱,听他订婚,又跑到他的家里哀求他的母亲,那时候,您就应该放下了,可您没有放下,而是拼命地作贱自己,毫不顾及自己高贵的出身与教养,他家人害怕您纠缠他不放,那种害怕您也许太太您体会不到,那是避之不及的恐怖,无奈之下,他们选择了羞辱您,让您死心,没想到您的母亲这位受过高等礼教的女子,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来阻止付家人的暴虐,同时您的母亲也在用自己的生命警示她钟爱一生的掌上明珠,女人不但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也要爱惜自己的灵魂,伤不起就不要伤,痛不起就尽量回避,您现在将所有的心思,花在这个荒草一般的人家,不值得。”
   我反问宋蔷:“你的意思就收手了?付发财至少还有儿女,而我呢?”
  宋蔷掐灭烟蒂,缓了一口气说:“您拥有的,他付发财想都不敢想,我不会收手,太太的事,就是我宋蔷的事。如果您在三十年前,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您的生活那将是您永不落幕的悲剧,多亏了他在三十年前抛弃了您,不然您面对那样一个邪恶的婆婆,一群尖牙利爪的大姑子和碌碌无为的丈夫,再生育一群饥狼饿眼的孩子,每天为穿衣吃饭而精打细算,那样您更是无法自救,因为您不是小林,您是教授的女儿,从小接受的是知书达理的教育,您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条哲理。您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人格、独立的事业、独立的爱好、独立的的经济,您该享受生活,体会花开花谢的美好,日出日落的磅礴,这些都会丰富您的生活,您该有着幸福悠长的晚年生活。”
  我们都不说话了,宋蔷似乎在指点我,开导中带着批评的口吻。痛呵!我多年之前,听到付发财订婚的那一刻,不是爱他而不肯放手,撕心裂肺的挽留,不过是心有不甘的表现。
  母亲逝去之后,父亲将我一脚踹在墙角,抽打着我的脸问我:“你怎么那么贱?为什么偏偏又去找他?不会生育的女人很多,难道因为不会生育你就走向毁灭吗?你滚,滚蛋,这个家留不住你。你注定横死街头,你让全家人的脸面无处搁放,你再也不要回来了,就算给你母亲殉葬了。”
  我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跑在大街上,大哥光着脚追了出来,将一百五十元塞进我的怀中说:“你先离开这里,到亲戚家借住着,等大哥将一切给你安排好了,你再回来。”
   大嫂蝎蝎蜇蜇地也跑了出来,冲着大哥喊:”你要敢管她,我们就离婚,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我的脸丢了一条街。”大哥拉住大嫂,死命地往回拖着,大嫂扭着屁股,指着我破口大骂。我如一只受伤的野兔,从一条街拐到另一条街,我紧紧攥着大哥塞给我的一百五十块钱。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紧紧贴在我的身上,我对着晴朗朗的天空下跪,大声哭着:“老天爷,救救我吧!”
   我疲惫了,出走陌生的巷子,月亮上来了,那夜的月光特别伤人,照在地上如铺了一层残雪。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通往车站的大街,迎面来了一辆汽车,是拉水泥的货车。尽管逆着灯光,我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是付发财,他的身边坐着小林。我转身便跑,我不害怕死,却不甘心死在他的手里,我跑过一段沙石路,跑过旱桥,我喘着大气,那辆车却绕道而来,迎面撞得我滚出十丈远,我听到我的骨头啪啪断裂的声音,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她终于死了。”

我抬头看着宋蔷,我的眼泪如抛珠滚玉一样,流淌着。宋蔷抱紧我,为我擦泪,我问她:“你知道一个没有子宫不能生育的女人有多悲痛吗?三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提醒着自己,我是一个废人,是满腔的仇恨,让我坚持活着,我要看着我的仇人,如我一样,横在街头,让人绕行,如果离开你,我也会去做的。”宋蔷偎依在我身边说:“他早已注定了今日的下场,必须死去。可我不但让他死的心服口服,也让我自己心服口服,我日后想起来,也不会遗憾。”

【长篇连载】:当你还没强大到一定程度,没必要到处抱怨你的处境,默默做好你该做的事情,等你变得足够好,自然会有配得上你的人,拉你进更好的圈子,到那时,你会站在新的高度,拥抱更美的风景。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 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酸甜苦辣小夫妻》等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浮玉》、《中国林业》、《国土绿化》、《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共富天地》、《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老爷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作者简介:王湛华,香港人,籍贯广东东莞,东莞康年制帽有限公司董事长、政协东莞市港澳区委员、香港东莞石排同乡会会长、香港广东社团总会荣誉会长、著名慈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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