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乡梦不曾休
我的乡梦不曾休
周末在家打扫卫生,忙里忙外,电话铃响,以为是单位有事急忙去接,一看是七十多岁的老妈打电话来。我心里想,肯定是这老太太打错了,一般都是我打电话给她,她很少打给我,打过来一般都是拨错了。电话接通,我喂了几声也没听回音,以为是她不小心碰到的电话,我刚要挂断,里面传来“我想你了”。这分明就是打给我的呀,这是年事已高的妈妈对千里之外的女儿不需任何称呼的表达。此时任泪水铺满了我的双眼,差一点控制不住情绪哭出声来。二十秒的调整,我说那我就回去。她说那不行啊,就打个电话听听你说话吧。这个电话打得断断续续,因为她耳朵不好,听不清楚,因为她脑子反应的也慢了,好半天才讲一句。我耐心地听着,我不停地重复着,就像四十多年前她对我的耐心。放下电话,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泪水宣泄。
身不由己,是我一个中年人的无奈,身不由己是我一个离乡人的无奈。2018年的春节,借助年休假我回了趟老家,先是看望了一下公婆,腊月二十九又坐了一天的车去陪我爸妈过年。这个年过得我心情很沉重,一年不见的父母都苍老了许多,尤其是妈妈,手脚都不灵活,连纽扣都需要爸爸帮她来扣,脑子也迟钝了许多。我儿子缠着我爸妈讲讲过去的故事,好多事情明明以前讲过多次,可妈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她都不记得了。看着她茫然的眼神,我心乱如麻,以前脑子灵活,说话有理有据的妈妈去哪了?
当晚我躺在床上,感觉到一种无助,一种看着你爱的人被岁月无情地摧残毫无办法的无奈。往事不禁一幕幕浮现眼前。那时我刚在上小学,妈身体很好,每天忙东又忙西,白天做完田里的活回到家里喂鸡喂鸭,洗衣做饭,脚下象带着风一样,不知疲倦。一般傍晚我放学时妈都是在煮饭,大锅下面烧柴火,妈边断断续续往灶里加柴,边给鸡鸭鹅准备饲料,我放学回来就蹲在灶旁添柴,这时妈会忙里偷闲在锅里盛一碗米汤,在里面加几粒糖精给我喝,如果饭熟了就盛上一碗饭加半小勺猪油,加几粒盐给我吃,妈说我在长身体,别饿着。这是甜到心里,香彻心脾的妈妈味道,至今依然怀念。农闲时节妈会坐在炕上帮我们缝补衣裳,我在旁边写作业,理线头。妈偶尔会唱上几曲,《我的祖国》.《唱支山歌给党听》,很多红歌都是在那时听妈唱学会的。那时我偶尔就会想,妈唱的不比收音机里的差,妈要是能去收音机里唱有多好。理线头是我的拿手活儿,乱线都是城里有棉纺厂亲戚的乡邻送的,真是乱线一团,不过在那个年代不用花钱买已经是很庆幸的。妈做针线活,我在旁边一根根的理,然后绕在木质线板上,至今我仍记得那个被磨得油亮的红色绕线板。一团乱线我可能会理上好多次,耗费好多时间,理出的线有长有短,但最终都会被一根根绕好,没有一根被扔掉。时至今日,当生活上工作中遇到没有头绪的麻烦事我都会想起小时候理过的一团团乱线,相信自己耐下心来总可以搞定。每每处理好麻烦,我心里也会默默感谢妈妈,感谢当年她对我的磨炼。
岁月无情,时间如水。当假期结束要赶回上班时,我心里真是有一千个不舍,一万个牵挂。当时的决心是,一定挤时间多回去陪爸妈,时间真的不会等我。
六月初,终于腾出一段时间回一次家,计划着,一来陪陪爸妈,二来帮他们收拾一下家里,改一下暖气管。有时间还想带爸妈回一次农村老家,看望一下爸妈的老姐老妹,老兄老弟。爸妈搬到城里近二十年了,那些熟悉的相邻健在的越来越少,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了。同时也圆我最近愈来愈浓的思乡梦。如果爸妈身体允许陪他们去一次鲅鱼圈海滩,让妈重温一下几十年前的童真。妈小时候经常跟外公去海边,不是采盐叶菜就是拔蚶子。我的记忆中这是段她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如今她已经记得不多了,希望见到大海她能有所回忆。
一天一夜的火车把我带回了爸妈身边,我迫不及待地跟他们计划着我这一次的行程安排。可就在我到家的当晚,我还没来得及休息,妈就犯病了,浑身肌肉痉挛,不省人事,虽说是老毛病了,但犯起病来一次比一次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两年前的一次犯病,一位医生说已经没希望了,姐给我打电话,我顿时跪在地上,祈求上苍的恩惠。电话两边我和姐哭成泪人。也许是老天的开恩,也许是妈听到了儿女的不舍,最感谢的是医生的不懈抢救,妈转危为安。这一次我第一时间拨打了120,同时爸又把救心丸给妈塞到嘴里,我不断地呼唤着妈,她似乎在回应着我,但我知道她是无意识的。由于是晚上,救护车来得很快,也就是十几分钟,但对于我是说不出的漫长。医生做了简单的诊治,就让我们一起去医院急诊。
就在三十多年前,妈刚刚得病,也是不省人事,是大舅骑自行车,走了十几里山路到镇上打的120,救护车从市里医院赶来接走了妈,都是大人陪去的,没让我和姐去,姐在院子里打着滚地哭,那时我还小,不知道可能发生什么,认定了救护车都来了,有医生了,妈没事的,会好的。也许是我的信念感动了上苍,也许是老天可怜我们这对姐妹,更多的是医生的精心救治,让我们至今有娘疼。
这一次,坐在救护车里,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妈,我所能做的只有默默祈祷,相信她会挺过去,会好起来。医生说此时妈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如果不再发作,慢慢会恢复意识。进了医院,先进抢救室做一系列的处置和检查,我和爸就等在门外,这是个漫长焦急的等待,这是个无助忧心的等待。看着医生忙碌的进进出出,只能从门开关的瞬间往里看几眼,抢救室里似乎没那么紧张,我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妈的病情已经稳定没再发作。终于等到了医生的通知,检查没有大问题,送住院病房输液观察。我此时真的是长出了一口气。我们再一次受到上苍的眷顾,真的是爸妈平常善良的福报。
这是我近些年来在家住的最长的一次。在家的日子忙忙碌碌,不过看着妈一天天好起来也不觉得累。就在返程的前一天才把暖气改好,东西整理好。其他所有计划都一并取消。没办法,我还要上班,还要生活。知道我要走了,妈坐在床上问我,你回家干啥来了?把我问得一脸懵,这老太太是不是又糊涂了?就在我迟疑的时候,她说,你就是回家挨累干活来了。当时我深切地感受到妈对我的心疼,她没有糊涂,她是心疼我这些天来的劳累。我对她说,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我一年也回不上一次家,也没有机会来照顾爸妈,回来一次我真的恨不得把我所能做的都做好。虽然我知道我做得再多也回报不了爸妈对我的养育恩情,但我要趁有机会为他们做些事情,就多做一些。
一次次的送别,我经历的数不清。从我考学出来离开村子到远走南方,几乎每一次爸妈都要送我上车。这一次,爸推出他的三轮车,妈坐在后边,其实不过几百米我就到路口打车了,但他们还是要送。上车的一刹那,我不忍去看他们的眼神,只是说外面风大,你们早点回吧。什么是生活的残酷?什么是中年的无奈?此刻的我是最好的诠释。我默默地下决定心,以后一定多回来陪陪爸妈。
此篇借用黄永玉老先生的文题,源于不久前文学社活动,有一个活动环节是让我诵读一篇文章,我和社友前辈同时选中了黄永玉的《乡梦不曾休》,因为她也是离乡多年。当让我讲起选题的原因时,我没有控制住情绪,泪流满面,我想起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年近古稀的父母,我的乡梦何曾休?
此文是我的真实情感,分享给与我同感的中年离乡人。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吴海燕,从北方到南方寻梦的打工妹。近一年尝试写作,文字在市级报刊中小有发表。与书为伴,为书而行。太仓图书馆润泽阅读推广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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