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 | ​忆父亲

忆父亲

   文|木易 

上午第一节刚上课，二哥出现在教室外，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赶紧告知老师后，出来走到二哥面前。从他的眼神我已经明白，刚刚预感的事发生了。父亲走了！那年我上高三。

我随大哥二哥(当时父亲病重，轮流在家照顾，那天三哥二姐在家照顾）赶回去时，父亲的身体体已经变得冰冷。至今我也形容不出当时的心情，我是悲伤的，但我的悲伤似乎和别人的不同，我没有嚎啕大哭，蹲在父亲头边，眼泪止不住，视线一片模糊。只有我知道其中难以言说的滋味。之前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父亲得的是食道癌，三年前做过切除手术。父亲平时身体健朗，可以说手术是成功的，手术后的父亲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除了吃饭时要格外注意。这样的大手术是应该好好休养的，可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还要种他的几亩田地。干起活来就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三年后旧病复发，医生也无回天之术。几个月来病痛的折磨，父亲已瘦的不成样子。我时常会想起来，父亲去世的前一天，我们回去(也许父亲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年关时要求出院回老家）看父亲，父亲已经卧床不起多日，每天只靠输液维持生命，最后甚至输液的针都扎不进去。看着病床上的父亲，除了心疼毫无办法。

父亲是个热情开朗的人。无论村里的大人小孩，父亲总是热情的打招呼，和人一起谈笑风生，从不会给人距离感。我家门前是贯通村子东西的主路。紧挨路边的院内，是两棵枝繁叶茂的杨树，杨树下是邻里之间茶余饭后休闲的好去处。每天下午，父亲会在树下，泡一杯清茶，打开收音机随便听点什么。这时候来往的人们:有下地干活的，有去村里办事的，有走亲串友的……父亲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去地里干活呀,来  歇一会,喝杯茶再走……所以，门前杨树下经常会三五成群的，热闹无比。冬日农闲时，屋内升起火来，来串门的人，围在火炉边，谈一谈一年的收成，聊一聊来年的希望……尽管那时还是相对贫穷的岁月，可难掩的笑声伴随闪耀的火苗溢满屋子。

父亲一生与人为善。从不会与人发生口角。即使有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邻里之间谁家有难，父亲必定出手相助，即使不认识的也不会袖手旁观。八十年代末的一天，门口来了一个陌生人，比划了半天，原来是个哑巴。最后通过写字交流，才知道他是找走失的妻子的，身上的钱用完了，想借钱回家。说是回去后把钱寄来。大家一致认为那人是骗子，可父亲还是给他留宿一晚，第二天送了路费，煮了鸡蛋，送到几里外的车站。多年过去了，欠的钱一直没寄来。后来每次提及此事，母亲就会带有埋怨的口气戏谑:“看吧，上当了吧”。父亲就会嘿嘿一笑:“上就上吧，不后悔。”

父亲最为人称道的是他的勤劳持家。从我记事起，父亲每天是最早一个起床，先到村人共有的井台挑水，等我们起床水缸就是满的。然后洒扫庭院，我们家没有院墙，宽敞的院子被父亲收拾的干净平整。农闲时，吃过饭父亲就扛上锄头到田间地头转转，他喜欢看他的庄稼，再或者在家里侍弄农具，用他的话说，这是他打仗的工具，一定要弄的好使顺手；农忙时，父亲更是像上足了发条似的，一刻也不闲着。抢收抢种永远是父亲心头大事，因此早上四五点起来，催叫因农忙回来帮忙的哥哥姐姐。这时候，哥哥姐姐们，即使想多睡一会，也怕父亲的连环催，所以，虽然那时我们家地多，但干活也不落后。等收完种完，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等禾苗长出之后，随之而生的还有疯狂的野草，所以刚放下镰刀的父亲又扛起锄头，大清早去地里，一干就到了上午十点钟。母亲总是埋怨父亲不知道回来吃饭，父亲说趁天除草，中午太阳毒，才能把草晒死。母亲总是无奈的来一句你有理。

父亲身体一直很结实，一年也不见感冒一次。这么硬朗的一个人，至今我也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俗话说病来如山倒，何况是这样的大病。病床上的父亲已经失去了过往的精神，多天水米不进，再加上病痛的折磨，只剩下一把骨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去世前一天的样子一直在我脑海里:塌陷的脸颊，突出的颧骨，裸露的牙齿……这就是我往昔健谈的，健康的，结实的父亲啊!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任病魔摧残，直至夺去生命!

父亲住院的几个月，我时常奔跑于学校和医院之间，每个星期坐在教室里，最期待的是周末，尽管是高三，但周末我可以去医院看看父亲，替他揉揉疼痛的腰，和他说说宽心的话。我知道这样于他的病情毫无意义。最终，父亲还是走了。走的那样令我痛心，自责。一直以来心中的愧疚不敢撕开。弥留之际的父亲，手放在我腿上。不懂事的我，不知道那是生命垂危的父亲对我的不舍，想让我留在他身边。可不孝的我，您的女儿竟然用“去给老师请个假”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无情的走了。谁知这一走竟是永别。再次见面已是阴阳两隔。

父亲走了，走的心有不安。他最大的挂念应该是我吧。我们兄妹六个，哥哥姐姐都已经有自己的家庭。我是家中最小的，还在读书。父亲走了，这是我的不幸。是这个家庭的不幸。但幸运的是，我的哥哥姐姐对我偏爱有加。供我读书，直到上大学，工作，成家。他们对我恩重如山。有生之年，尽最大努力像对待双亲一样孝敬他们。

现如今，有了工作，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生活虽不富足，但还安稳。我时常在想:如果双亲健在多好，我给他们洗洗衣服，收拾床铺，给他们洗个热水澡，做他们爱吃的饭菜，春暖花开时节，带他们到处去走走看看……可惜，只是如果!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现如今，只有在梦中可以再见父母模糊的容颜。

在此，我想借鲁迅先生的话表达深切的怀念:仁厚黑暗的地母啊，愿在你怀里永安他们的魂灵!

-End--

审稿: 李伟   图:网络  美编: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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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木易，原名杨如意，河南邓州人，本科学历，教师，爱好看书，运动，偶尔写点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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