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再见,苏文寒!

再见,苏文寒!

苏家小院儿里,梦里的苏文寒赤脚走在细细的沙子上,穆斐突然出现在海滩,冷冷地看看他转身就走。他想追上去解释一下,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没有声音,双脚像灌铅似的始终迈不开。“斐儿。”文寒叫喊着,一着急醒来,浑身是汗。

起风了,乌云翻滚,窗帘在黄昏的风里簌簌地响,不断反复拍打着窗棂,发出沙沙的声音。文寒起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刚要准备把纱窗关上,无意中瞥见楼下大门外的马路上,穆斐正在向院子走来,她身后的人正不断向小院附近慢慢靠拢并形成合围。

行进中的穆斐抬手拢拢头发,这个熟悉的动作,文寒明白所包含的全部意思。他知道,自己等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好久好久了。

两年前,正在茶室里等人的穆斐,突然看见父亲和一名黑衣男子先后从雅间走出来。那名黑衣男子貌似不经意暼了她一眼,匆匆驾车而去。

穆斐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那个春日黄昏。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这一天早上,刚到单位的穆斐,所在小组接到线人情报,静湖路这两天有毒品交易。小组会议上,如何跟踪、设伏、侦查、抓捕等,穆斐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经过几天的跟踪、摸排情况后,次日16时,禁毒大队联合镜湖路派出所蹲点布控,准备抓捕吸、贩毒人员。穆斐和队长王旭明化装成一对情侣,假装溜达闲逛,慢慢靠近出租屋。

“别动!老实点!”王旭明一脚踹开房门飞身扑过去,大家迅速冲进屋内对其他嫌犯进行抓捕,整个过程干净利索。

审讯结束后,王队叫住穆斐,“小穆,你那个青梅竹马还没有找到吗?”“没呢,石沉大海一样,走了啊王队。”

深夜才回到家里,穆斐洗个澡躺在床上,反复梳理案情的各种关键点。

窗外,几天不见,合欢花在夜空里静静盛开了,满树的花荚恍如串串风铃,摇曳着一室淡淡的思念。她那些小心思,像春野里的火苗簇簇,悄然而又蓬勃地滋长着。

穆斐脑子里不断臆想,夹杂着对案情的判断分析,一整晚都在梦里找寻。穆斐沿着林间小道,一点点探究着那若隐若现的光亮。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追赶,走走停停,这光亮似乎有意跟她捉迷藏似的。

而此刻,远在西南C市的苏文寒彻夜不眠。他已经看到了角落里的穆斐,多年不见的邻家妹妹,那个打小在他怀里长大的小丫头。尽管早已从穆伯伯嘴里听过不少关于她的话题,不露声色漠然走过时,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在他身边爬来爬去的肉乎乎的小团子,整天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的小东西,如今以这样的方式邂逅,苏文寒觉得简直造化弄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心绪烦躁不宁,索性披衣起床。

点燃一支烟,夜深了,窗外的灯光像远飞的萤火虫,忽闪忽闪地越来越昏暗,雨后的小城笼罩在一片雾气梦幻中。深夜的霓虹灯下,有多少心事重重叠叠?

十岁那年的春天,隔壁穆伯伯一家因工作调动离开A市。匆匆赶回来送行的父亲遭到犯罪分子的报复,倒在了家门口。与此同时,家里四处着火,狼烟四起,母亲在窗口看着血泊里的父亲,巨大的打击面前,呆愣着没有任何反应。火势热浪中穆伯伯紧急返回,从那条不为人知的暗道带着自己和母亲,跌跌撞撞逃出了火海。

那场劫难成为了悬案。十岁的少年,瞬间长大了!

与母亲隐姓埋名生活在他乡的苏文寒,从来没有忘记父亲的惨死,更没有忘记穆叔叔的嘱托以及肩上的责任和使命。

秋去冬来,转眼进入腊月。穆斐接到命令,前往C市执行调查任务,临行前刘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穆斐同志,如果工作中遇到了难以过去的坎,你会如何对待处理?”“请组织放心,无论遇到什么,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会以国家利益为重,这是从警伊始的誓言,更是每一个警察的神圣使命。”穆斐的回答斩钉截铁。

刘支点点头,站起来拍拍穆斐的肩膀,“去吧,注意安全。”此刻的穆斐虽然不知就里,直觉告诉自己,C市一定有什么事情与自己相关。

在当地警方大力配合下,调查结果超乎寻常的顺利,很多案情细节穆斐还来不及着手梳理,线索就已经浮出水面。

案子的关键人物指向某集团公司总裁苏文寒,穆斐看着他的资料和照片,总觉得有些眼熟。

天气有些阴沉,预报说今晚有雪。苏文寒飞车赶回家取些资料。

僻静的马路上,对面有个短发女子,步履匆匆正在往这边走过来,不时张望着,文寒一眼就认出了她。

擦肩而过四目交错,那双眼睛里泛起的冷气和探究,就这么淡淡地一眼扫来,竟让他感觉到几分凉意。

“站住,请问你是?你是苏……文寒?”

眼前这个人就是和父亲在茶楼的黑衣男子,穆斐认出了他。

“苏……”穆斐捂住嘴,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贺叔叔爱人的名字。这个有几分熟悉气息的男人,应该就是她日夜思念的毛毛哥,抱着她任她尿了一身的毛毛哥。自己坐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父亲调动搬家时,哭得死去活来不肯离开的场景迅速回放。

苏文寒警惕地看看四周,微微点头伸出双手,穆斐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这些年你和苏姨跑哪儿去了?我就说翻遍了地球都找不到你们,哥,你好讨厌!”看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穆斐,苏文寒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不觉察地删除了通话记录。

灯火通明的小院儿,厨房里苏文寒执意要亲自下厨。看着忙碌的人,炉子上煮着的东西,热气腾腾香气满屋。

穆斐想起出发前李支的暗示,突然明白了。她有太多的疑问,只能按捺在心里。生活也许早已将一切标好了价码,不容她讨价还价。

“丫头,开饭了,快进来。”文寒招招手唤她。

窗外,夜幕低垂。室内,红泥小火炉。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落下,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飘如飞,忽散忽聚,屋子里的两个人笑着说着,一会儿又相顾无言。

看着窗外落雪,文寒想到一句话:与你共白头!

……

C市,一场毒品交易正在拉开序幕。奉上级指示,这次行动只布控监视,然后放行,且把穆斐临时调到了其他小组。

出现在旁边咖啡厅的苏文寒,正悠闲自在地品饮着。与此同时,两支不同人马的枪口,始终在不远处对准着他的头部。

“交易顺利进行,准备启动'木马行动’。”境外的上峰“黑貂”在电话里简短交待,苏文寒将手里的香烟捏得粉碎。

C市回来后,矛盾和痛楚一直伴随在穆斐心头。她不明白,跟她那么亲的毛毛哥怎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受党教育多年,她深知自己能做的就是,在面对社会阴暗时,哪怕是至亲犯罪,心中依然保有一盏正义的灯烛。这盏灯烛是无数缉毒警察奋战在一线,置生死不顾来打击毒品犯罪的信念汇集。

几颗星星挂在寒冷的夜空,如灯笼巡视着浩瀚的太空,穆斐紧了紧大衣,独自在阳台上寻找最亮的那颗。

狡猾的大头目“黑貂”始终不肯现身,只在电话里发出所有指令。

这一天终于等来了。

穆斐的电话出现一条信息提示,那是C市下面一个偏僻的山村。也是“黑貂”的毒品加工窝点,更是他培训运毒人员的基地。所有被骗来的少数民族孕妇都在这里接受培训,如何“正吞”和“倒吞”,如何利用香蕉韭菜排毒。这种藏毒方式,且不会出现任何身体特征,只有通过人体检测仪才能检测。那些蒙在鼓里的妇女被金钱诱惑,经过培训合格统一安排到边境,然后坐着各种车辆回来闯关。

摸清了这个山村所有的路线,以及村里的其他情况,穆斐向上级汇总了全部情报。

最后抓捕的日子终于来临,穆斐按捺着心里的紧张和渴望,等待命令。

在S省警方以及当地武警部队等配合下,禁毒大队成功捣毁两个毒品加工厂,当场抓获犯罪头目“黑貂”以及参与团伙成员一百多名。彻底摧毁了这条从境外伸向西南的地下贩毒网络和黑色通道。

此刻,满山遍野的鲜花正在怒放,穆斐独自站在山顶,看着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

……

苏文寒起身、下楼,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穆斐站在门外,四目相对,身后一排排荷枪实弹静默无言!

省厅办公室,穆云海正在与女儿谈话,那部专线电话响起,“好,知道了,臭小子你自己务必要当心,给我平安活着回来。”

……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陈颖,笔名十月女泽,医疗机构就职,酷爱音乐、摄影、古典诗词等。行走半生,仍是檐下听雪阅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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