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俊 | 弹干子
弹干子
文|赵红俊
题记:
久赌神仙输,先卖房屋后卖地,再卖娃儿老婆子。
过去有一种赌博的方式叫弹干子。弹家(庄家)左手掌上放两枚铜钱,坐于一椅子,面前置一小方桌,桌上有一个小木碗。众押宝者前排围桌而坐于小凳,第二排坐板凳,第三排站立,后排委屈于长凳拥挤。阵仗虽不能称为人山人海,室内也可谓说是密不透风。
庄家微探其身,先把木碗扣于右边顺手处,右手食指在唇边稍贴湿,从左手掌上依次捏出铜钱,用右手拇、食两指将其稍做转动。待两枚铜钱相继在桌面上旋转,右手抓起木碗,麻溜儿将铜钱扣往,然后庄家则稍仰身,后靠于椅背口气长舒。下面的事儿,就要靠押宝者智慧的挥发和猜揣的才能了。
桌面上,木碗靠近庄家这一侧的桌面方寸间订为“统”区,木碗的另一边平面订为“干”地。押宝者自认为这一宝是通或是干,就把自己手中的钱币丢在那里。庄家再三寻问还有没有人再押,待无人应声,他就会揭开木碗。此时,众等皆引颈小呼稍吸、无比关注。
输赢得看铜钱仰面情况而定。若两枚铜钱呈现四字、或两个扭曲的同一个图案界面,那即是“统”,此宝则为把钱压在靠庄家这边通区的人赢。如果两枚出现界面不同则为“干”,应是押钱在干区的人赢。这时,庄家就会把输方的钱赔给赢方,所剩归己。这时,有人沾沾自喜,有人大惊失色,暗骂自己手臭。
庄家往往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揭宝前,如果庄家恍惚而捉摸不定这一宝究竟是什么情况,或猜揣自认为要倒贴,他就会把一方卖出去,让自以为是的“眼子头”买去这一宝,用作赔偿的倒霉。
弹、揭在呼吸之间,兑付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儿。自骂则要持续到下一宝铜钱旋转、木碗扣下的响声中方能得以暂停。弹干子时间的短,兑付的快捷,是所有赌博方式中的首屈一指。
贺老二初涉赌场,不知深浅急于求成,每每押宝也嫌大了点儿,很快就把家产输的精光,两年下来,因欠外债过多,无奈把带孕的、花儿一样的老婆卖掉,以低应付讨要和再赌之需。
久练技术高,后来,贺二在三十岁出头上,就成为了村里赌徒们的“祖宗”,也是赌桌上的高手和庄家,更是赌事的组织和引领者。赌桌旁的耀武扬威和喝斥,赢钱时的洋洋自得和输钱时的大无畏精神,可谓众人尊捧和敬佩的典范。
之所以名字叫贺二,是因为老二有一个哥。贺老大的死,与贺二有很大的关系。前年,兄弟二人在山上打柴,贺二不听哥哥的话,也是急着去赌场上参战,硬是把需要两个人才能扛的动的柴捆,一个人用一根长木棍担起。不料木棍乘受不了两头柴捆的巨重,“咔嚓”一声断裂,飞起的木棍把老大当场打死。从此,老二也就无拘无束了。
贺二膀大腰粗,满脸横肉,有一双牛卵似的眼睛。如果有赌博生手前来观瞻、实习,看到贺群主屠夫般的面容,还真是有点儿心惊。但贺老二却特别会顺理赌场规矩和秩序,并且出手豪爽。有人在赌场手头紧缺钱财,只要张口求借,贺二掏钱毫不犹豫。有人输钱腰包空空,在老贺处求欠,他也是十分宽容大度。借、欠的前题,只是约定必须在第二天按时偿还罢了。
因为久在赌场堅守,加上无人管教,贺二的日子过得倒也十分潇洒。久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贺二赢了钱,就胡吃海喝,输了钱则随意卖掉兄弟二人以往辛苦积攒下的家用之物做为抵资。
赌场上领头羊的职位,让贺二变的高傲自大而无所畏惧,人缘好的结果,也让老二有了得力的探子。哪里有场面比较大的赌博场地,或有外地来寻求参战的高手的来临,老二多次都能得到第一手信息。
老二虽然手眼通天,但也有栽倒的时候。有一次得到消息,说有两个姑娘要来挑战,让贺二指定战斗场地。贺二考虑到人多会影响全胜,就把阵地设置在四不居村的一块小麦田、被临时刨挖有五尺见方、两尺深的土坑里。是夜,贺二和属下的一个赌博高手,与两个远方而来的“客人”苦苦鏖战,贺二的另外三个手下在旁边观战和望风。
强中自有强中手,后半夜,贺二一党被赢得腰包掏尽而两手空空。也是贺二手下不懂规矩,突起拦抢之心,掏出傢伙就要动手。两个姑娘早有防备,立马脱去外衫,露出绣有“武术馆”字样的上衣,继而举拳挥腿,施展武术。贺二见属下打斗吃亏,也就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慌慌急而亲临战斗的漩涡之中。一番生死力低,贺二五人很快败下阵来。两个姑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外衣搭在肩上扬长而去。
老二吃了亏但不服气,索性把“生意”做的更大。出钱买通了地方官员,明目张胆的置排了“干子馆”,煞有其事的自封馆主。把自己认为靠得住的兄弟任命为:支事,财物管理,探事,看管之职,以望分工明确,各执一职,负责到位。
也是馆主思维灵通,在馆内房屋正间设有一大桌,特别弹了一碗后严密扣住贴上封条,令人严格把守,待三天后午时当众揭开。门外竖一青石圆柱,左右分为“通”“干”两区,可供压宝者压放实物。
老二虽然道行大,但也有作难的时候。一天,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牵着上面骑着年轻媳妇的毛馿,来集市上赶会。因小伙子内急寻找茅厕,把毛馿临时拴在馆门外的石桩子上,让媳妇站在旁边等候,小媳妇恰恰站在干区。
看桩人见后大惊而不敢怠慢,急急报与馆主贺老二。老二看后也觉稀窍,心想,我的老天爷!这人竟敢押这么奇妙的东西。如果这一宝揭开是个“通”,得了个毛馿倒也无啥稀罕,小媳妇弄回去,做自己的媳妇,填补夫人之缺,也是一件美事。又一想,假若揭开是个“干”,毛馿可以赔,至于小媳妇,咱到哪里找这样的美人儿去赔偿呀!
茅厕里的小伙子早饭时吃了点儿生冷之物,在厕內久久不得涳净。老二也是心存侥幸,再者也不想坏了赌场规矩,于是令手下四处纠措财币,以待输后以巨资赔理。
久久,小伙子终于来到石桩前面,解下馿缰绳,扶媳妇坐于馿背,赶馿扬长而去。站在门外观察的贺老二大怒却又无奈,“呸”的一口稀痰远吐于地,背手愤愤回进馆内。
长久操心的喜怒哀乐、倍增辛苦的久坐操作、日日的熬夜,让老二得了个一上班就心里“嗵嗵”乱擞的毛病。出于馆主的“敬业”精神,老二在岗位上不离不弃。
一天后半夜,久战不胜,幸有一碗揭开胜利的出现,让老二仰天大笑,继而,贺老二硕大的头颅,滴溜在椅子的靠背上溘然长逝。一代赌王与他终身陪伴的赌桌,终于作以永久的告别。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赵红俊,笔名:无语 年轻时也曾趾高气扬,几多岁月,把棱角磨平,无奈,只剩一“腔”时而冰冷、时而沸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