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陪你 | 他说,我也是一只荆棘鸟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有时候打开手机通讯录,看着屈指可数的人名,翻上翻下,却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心无挂碍聊天的人,心里觉着很恍惚。

就像一个人看过一场电影,从电影院走出来,心里许多思绪涌动,却只能任它自生自灭,或者投诸文字的深渊;在咖啡厅点一杯香草拿铁,又没有一本书可翻,又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可想,只好盯着窗外的天空,一点点沉重地漆黑下来。

也许,这便是外人眼中的孤独。

无论你是否娴熟地表现得旁若无人,或者淡定从容,但是,它始终是一种与周遭世界的生疏淡漠。

如果可以的话,你也不是不需要有一个人对酒当歌。

一个人即可,不必太多,一句话即可,不必太多。

而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句话,也往往踏破铁鞋无觅处。

人生的不如意,是不像唐诗里的顺水推舟,轻轻巧巧能够接续一句“得来全不费功夫”。

谁说如此,人情往往是最费功夫,最考验人耐心诚心的一件事。

有许多人,经过了初相会时的昼短苦夜长,相看两不厌,夜里违反养生之道地熬夜隔着屏幕闲聊,即便是东拉西扯也觉着得其所哉,已经感慨遇见了某个舍得秉烛夜谈的人了,然而也终究是乍见之欢,抵不过久处不厌。

每一个人都像一座花瓶,外人往往容易看到的是瓶身的光彩美艳,精雕细琢,而只有极少数的有心人,愿意凑近,低下身子,细细探寻,才能够观见瓶肚里的空虚渴望,才能够窥见那里头,盛放的是玉露琼浆,还是污水泥淖,安插的是芬芳栀子,还是荒芜野草。

如果你我之间,曾有过这么一俯身的缘分,那也是树阴照水爱晴柔的难得了。

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走走停停了许多人。

每个人都留下一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酸温暖记忆。而我只是像一个固执的拾荒人,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保存。

但是,一只渴望在风里长久翱翔的鸟,从来不应该让自己的翅膀承受过多的压力,它需要的,是不断地舍弃,不断地前行,不断地让自己显得轻盈。

我也渐渐明白,那些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人,也许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不能够,因为他的脚步里,承载了过多旅途中的斑驳印迹,所以在紧要关头,他不知该如何安安稳稳,从从容容地降落。

偶尔会想过与一些人分享心事,却觉得许多事情,即便是自己的重如泰山,也不过是别人的轻如鸿毛。

或许,你自己觉得那些有的没的,值得倾诉的,和不值一提的,对方都只会觉着你庸人自扰。

而更重要的,是你应不应该将自己的不如意,这般肆无忌惮地倾倒在对方的身上,而他根本没来得及表明自己愿意不愿意分担的立场,因为来不及,因为心有顾忌。

许多时候,我们以朋友的威名,绑架焚毁了多少本来难得之至的对方的好心情。

所以在倾诉这件事情上,我往往慎重慎重再慎重。

亦舒那句话我记忆犹新,虽说朋友就该用来两肋插刀,但朋友也只得那么寒酸的两条臂膀,你一刀,我一刀,指日可待。何必拖着对方一起泥足深陷。

一个人,自给自足,自怨自艾,有时候也是积德行善,是宽大慈悲的善心。

孤独是成长必经之路,也是一个人一生中必将面对的宏大课题。

关键是,它永远没有一个清晰的逻辑体例,让你循规蹈矩地各个击破,或者条分缕析。

你只是经历它,感受它,品尝它,最后容纳它,适应它,像刘瑜在她的书《送你一颗子弹》里说的,适应它,像适应一种残疾。

就比如,一个人,天生的,或者后天的,患有身体残疾,缺少某一部分机能,永远不能寄希望于组织重生,便只能咬咬牙隐忍着如何与自己的残缺和谐共存,在有限的苦难里使它不至于永久变成你的掣肘,或者阿克琉斯之踵。

等到有一天,你完全忘记自己与他人的迥异,即便没有那一部分能力,你也依然过得顺风顺水,不劳人挂心,那么你就渡过了恒河。

我的意思是说,等你有一天忘记了该如何处置或者应对孤独,因为你深深明白,它是一种生活的常态,像一日三餐,像春去秋来,像隔一段时间就会理一次头发,像参加宴会记得整理整理外表,只消受身前的菜肴这样的习惯,久而久之,纯乎自然,毫不痛苦,毫不勉强。

偶尔,看见朋友圈里的人,生活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在异国他乡,浪漫徜徉,或者又与某位当红好莱坞巨星合影留恋,也只会司空见惯地心生片刻的憧憬与欣羡。

真的,说不羡慕是虚伪的,但我更加明白,这是每个人各自的因,结出的有得有失的各自的果。

一个人的光芒,观众有目共睹,一个人的辛苦,他独自消受。

这便是我们生活在其中的真实的世界,无论你承认与否,它很现实,很世故,甚至有一点冰冷,有一点残忍,但如果想通了,其实也觉得情有可原。

而且,我也能够体谅,其实到最后,总会有人去楼空,总会有人走茶凉,值得感慨唏嘘的,到头来,也只是一句曾经相逢。

谁也不会陪在谁左右,有恃无恐,大摇大摆地呆一辈子,那么,有片刻的欢娱,就是片刻的惺惺相惜。

而且,这个世界上,其实每个人都很忙,忙着发呆,忙着失恋,忙着买醉,忙着空虚,忙着失望,忙着跌倒,忙着励志,忙着等待明天的太阳,依旧堂而皇之,不厌其烦地升起来,假如不是你对象,谁会愿意陪着你扯东扯西,飞短流长。

王家卫电影里说,从前,谁如果有心事,就会去森林里找一棵树,静静地,将嘴巴紧紧对着树洞,向它吐露自己的秘密,那样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一个人该有多么孤独,才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一棵无心的草木。

像独自抽一枝烟,缓缓地吐息,凝望着一阵阵的烟气缭绕。一支烟很快也就抽完了。

一句话,一段心事很快就讲完了。

以为恩恩怨怨,密密麻麻,到头来,也不过是三言两语,乏善可陈。

喜欢,犹豫,徘徊,抉择,失望,离开。

兜来兜去,都不过是在这里面漫无天日地打转。

其实,这样文艺甚而有点矫揉的桥段,其实分外契合现代人的某种心理困境。

我也知道这世上有一种鸟,它一生只坠落一次,为着心中高处不胜寒,冷暖自知的华丽,做最泣血的啼唱,然后寂寥地死去。

有人说,它从未曾飞翔。也有人说,最初的最初,它已死在屏风上。

它叫阿飞,它叫夜莺,也叫荆棘鸟,它是你,也是我。

这有生之年,无论际遇让你承担怎样的波折与坎坷,我都但愿你曾经无怨无悔,有情有义地飞过。

至于后来,是不是留下了痕迹,那就随了老泰戈尔的诗情,有什么好在意的,至少,你飞过。

那些醒不来的梦,再也不会做,那些跨不过的河,再也不会用力跋涉,那些爱不起的人,让他是一阵风,风过了,便宠辱不惊地,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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