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第二期｜【还债】
在中环地铁站，一对老夫妻用普通话问我东涌怎么走，我温顺地——几乎是孝顺地——陪他们走了十分钟，给他们带路。他们一定以为遇到一个好人。而我只是因为悲伤——黄灿然《因为悲伤》
还债
苏珊
编者按：
《还债》这篇小文读来让人感动唏嘘。都说商人唯利是图，不做赔钱的买卖，苏珊姐却做了赔本的买卖，因为她不光是商人，还是一个文人，一个有良知的文人，看不得他人受苦。苏珊姐赔了买卖，却赢得了顾客惠心的微笑。这是人间的大爱，读来给人向上的力量和温暖。向苏珊姐致敬！
我就像一位行脚僧，常年奔波在进货的路上和销售的店铺里，二十多年平平淡淡。但我在销售的过程中，结交了很多顾客朋友，这些朋友每每逛商场的时候，都会到我的店里看看我、和我聊上几句，她们投给我的微笑与赞许是我最满足的。不过，我一直欠着一位顾客的“债”，半年多的时间我还没有偿还，就连我的妈妈都过意不去了，常常催促我：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这么久的拖欠，我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便打电话过去：我是商场一店铺的店主，去年开春，您领着您的十五岁的儿子，来我店里，买走一件开衫，您想起来了吗？由于一直没有联系，电话那头的她很是纳闷。声音很严肃地反问我道：是呀，怎么了？我赶忙解释：是您就好，我当时许诺找几件旧衣服给您，若您不嫌弃、有时间的话，就过来取，好吗？我把我店铺的具体位置一一向她禀明。电话那头传来她嘎嘎的笑声……我如释重负。
去年开春的时候，她和她的儿子来我店里，她看中一件开衫，要我便宜点卖给她。她难为情的欲言又止，就像怀抱琵琶半遮面。她的这种“羞涩”并不是不差钱但就是想出低价买好货的那种人。我看她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儿子才十四五岁，大概有两个孩子。经我一问，果然是，大女儿二十三岁在念大学，小儿子在念初中；老实巴交的农民，靠土里刨食，靠天吃饭，供两个孩子读书，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好不容易下狠心买件像样的衣服实属不易。
她在向我透露她家的境况时，眼眶噙满泪珠。我马上同意几近成本价卖给她，并找出一件我儿子穿过的绒衣。这件绒衣本来我想将就着穿，省点是点。我几乎每天都能遇到供大学生念书的、没有工资的、有病需要治疗的等等贫困顾客，不忍心赚她们的钱，因此，我的收入大打折扣，那么，我买一件新衣服也是要反复掂量的，所以，将就穿儿子的绒衣是再正常不过的。
当我把绒衣递向她时，我小心翼翼地说：您若是不嫌弃，请收下。她的泪珠此时滚落下来：你们做买卖的，都有钱，旧衣服也不会孬，怎么会嫌弃呢？她的儿子，一个很有礼貌的孩子，鞠躬向我道谢。我诚惶诚恐。我并不富余，很艰难地把儿子养大。我非常理解一位母亲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穿着光鲜而自己没有能力满足孩子期盼的眼神时的那种无奈与自责。我安慰她，虽然是土里刨钱，但这种钱是干净的，用干净的钱抚育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是值得尊敬的。
她声音微颤，不断地重复着“谢谢”。我请求她把电话号码留下，待我回家后找一些我儿子穿过的衣服送给她的儿子。这个时期的孩子长得快，衣服几天就小，我儿子没怎么穿就长大了……还好，她没有拒绝我的请求。
毕竟我想接济她的不是我店铺里销售火爆的新衣，所以，这桩心事压在我的心头半年有余。今天，我终于鼓足勇气打电话过去，她在电话那头嘎嘎地笑了。笑声过后，她何时来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喧嚣的淘金浪潮中，我愿意听到我的顾客纯银般的笑声！
（责任编辑：于海波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苏珊，原名赵秀娟，生于1965年，现为辽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至今以苏姗名字在各种报纸、杂志、电视上发表散文、报告文学、古体诗词等作品近百万字，其中2008年5月《写给在汶川地震救灾的儿子》被湖南卫视《爱心大后方》赈灾晚会采用朗诵并获电视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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