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这波操作,太骚了
上海人民打疫苗的热情为何如此高涨,显然与上海打疫苗送东西乃至送钱有直接关系。
为了吸引居民打疫苗,上海许多社区开始打疫苗抽奖活动,奖品有苹果手机,吸尘器、电磁炉等等。还有不少社区直接送粮油、牛奶、鸡蛋等。有些地方更为“实在”,直接发钱,200-500元不等,最多的有发1500元的。在迪士尼度假区,现场接种新冠疫苗,还有赠送景点门票活动……
于是,打疫苗成了上海近期街头巷尾的主要谈资,成了社交媒体的娱乐话题,成了市民生活的调剂,涉及公共卫生安全的重大事项就这样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地完成了。
上海打疫苗的动员模式,尽显“海派”风格——市井、坦荡、高效。不过,在送钱送礼品的背后,上海普通市民和基层政府之间的良性互动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背后原因值得探究。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海能这么操作,首先需要财力雄厚,有经济基础支撑。
2020年,上海市人均一般公共预算支出达33368元,差不多市政府每天为每人花100块。全国36座重点城市里,上海高居第一。
上海公共财政支出虽高,但财政收支良好,多年来一直保持财政盈余,并且是向中央缴纳税收的大户。2020年,上海净上缴中央税收5483亿元,仅次于广东的7308亿元。按照人均计算,上海是远远超过其他省市的“超级奶牛”。
所以,上海打疫苗发牛奶,很科学。
但是,政府有钱不代表一定可以办好事。像上海这样“花式送礼打疫苗”的操作,效果非常显著。有些地方是“拉人打疫苗”、“设卡打疫苗”,钱也许是少花了,但是隐形的成本并不低。
追求所谓行政效率而率意强制,导致“民怕官”、“民疑官”,增加的是长期的社会成本。打疫苗这样的好事都要靠强制,政府干什么不要靠强制呢?
长期维持这样的强制力,财政支出的负担可想而知。如果2500万人口的上海也是“强制依赖症”,维持这座超级城市的运转怕要付出更大的财政代价。
除了经济基础雄厚,上海人热衷打疫苗的心态,还跟城市空间布局有一定关系。
上海很大,却也很“小”。
说大,是因为上海城市建成区面积高达1485平方公里,是全国各城市之首。一线城市里,虽然行政区域面积小于北京和广州,但比较狭义上的“城区”,上海最大。
说“小”,指的是上海的社区空间布局被切得很“碎”。以北京为代表的北方大城市空间布局很“阔气”,多条并列的主干道把城市分割成大片的社区。这是北方的风土地势所致,也和49年后北方城市受苏联的城市建设理念影响更深有关。
但上海的城市格局则是“碎”的,小马路更多,社区林立。早期发展的各国租界、华界跑马圈地,各自为战,本来就是小块土地开发一点点“拼凑”起来。
此外,上海有3437个社区居委会,而北京只有2717个。对比北京,上海城区面积更大,社区数量更多,意味着上海社区的平均规模更小。
社区是基层治理的最小单元。更大的社区面积,需要更强有力的治理机制。反之,社区多、规模小,空间的距离感缩短了人际的距离感,同一社区不是熟人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因此这座超级城市的基层治理风格更接近“熟人社会”。
在上海社区的骨干中,看不到威风凛凛的“朝阳大妈”,碎碎念念的邻居老阿姨。社区工作人员偏重人情,喜讲道理,更讲感情。这种“情理意识”为基层治理建起了一道防火墙,缓解了行政强制的用力过猛。
打疫苗这样的大规模公共动员,需要工作人员在规则的刚性和情理的弹性之间,达到微妙的平衡,这正是上海城市治理风格的长处。
所以,落实到“打疫苗送牛奶”是规则之内、情理之中,算不上意外。
上海人很“精”,全民喜欢算账。
按照美国马里兰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高峥的研究,上海人喜欢算账,以及上海男人爱做家务和上海人喜欢排队,都要回溯到解放后上海超级复杂的“粮票体系”。
改革开放前,上海的粮票总共多达二十余种,包括面票、米票、肉票、蛋票、鱼票、糕点票等,后来还出现了一号票、二号票。这使得夫妻俩必须配合默契,才可以买到合适的东西。
比如,凭一号票可能会买到比较新鲜的食品,如鳗鱼、比目鱼。但是如果你去晚了,可能就只能买到胡萝卜了。食品商店也会将不同的食物适当搭配在一起,于是全家人就需要一起策划一号票要买什么、什么时候去等等一系列问题。
经过数十年的作用,上海的男男女女都善于并且乐于算账。这令上海人不信公务员都是活雷锋、螺丝钉。要是政府到处设卡、拉人打疫苗,上海大妈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人工不要钱啊?加班费多少啊?”,再加翻白眼。
当然,以上海的行政能力、行政资源,“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可以,不计长远代价总是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但是,上海市政府也很会算账,而且算起账来可能比普通民众还要精。
比如,上海是中国最开放的城市,如果可以更早控制疫情,上海对外的经济文化交流就可以先行一步恢复起来。反过来,如果上海不加快推进打疫苗,光增加公共场所检查健康码的保安,就是一大笔钱了。
上海市政府很明白,如果自己采用强制或隐性强制居民打疫苗的做法,不仅会“拉仇恨”,而且会受鄙视,更会破坏民众对政府的信任。
对于政府和民众二者来说,钱、门票、牛奶、食用油,这些都可以理解为一种“纽带”,一个“信号”。这意味着政府站在了一个更平等的姿态,去维护这座城市的文化传统,去信任自己的居民。
对于基层工作者来说,有了信任基础,人情也跟着来了。出门时遇到邻居老阿姨,她很热心地说“去老年活动室打疫苗啊,总归是自家街道的比较安心咯。还有两桶油,也是好的”。对着那慈祥的面容、真诚的目光,谁的心不会融化呢?
本质上,城市治理与其说是权力运用的技术,不如说是情理并济的艺术。如何高效率、低成本地实现良治,在这方面,上海市的政府和民众携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值得研究的范本。
而远在1200公里之外的广州,由于狡猾“德尔塔”病毒率先感染了一位75岁阿婆的肺部,使得广州的疫苗告急,客观上大大提升了广州的疫苗注射率。
不过,广州人一边排队打疫苗,一边排队买烧腊的场景,在网络上传开后,还是令不少人忍俊不禁。可以说,上海和广州这两座中国最有地方特色的城市,在抗疫背景下,为我们呈现了别样的城市风格与文化。
财经,我只捞干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