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传承】| 朱乐尧作品：清词第一人——纳兰性德
清词第一人——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字容若，号饮水、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清代极富盛名的年轻词人，与陈维菘（阳羡派代表）、朱彝尊（浙西派掌门）并称“清词三大家”。
纳兰性德是权倾朝野的武英殿大学士明珠之长子，不仅其家世显赫，而且本人也长相英俊帅气，潇洒倜傥，才学一流，18岁中举人，22岁中进士二甲第一名，且从小习武，练就一身好武功，堪称文武双全之俊杰。
就因为其文武双全，武功了得，纳兰性德被钦点为三等御前侍卫，很快即晋为一等，格同武官参将、文官府尹。可谓少年得志，前程似锦。这样的人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但纳兰性德对这个“皇恩浩荡”的职位并没有什么兴趣，身为武将，骨子里却是个诗才俊逸的文人。
于是，他一边为皇帝保驾，一边做着职业以外的工作：吟诗填词。
他的这种不务正业倒也赢得了皇帝爷的欢心与宠爱。康熙帝读纳兰性德诗词，经常赏赐给他金牌、佩刀、字帖等礼物，以资鼓励。
纳兰性德词清新俊逸，清词以他为最，似无人能出其右。因此，素有“满清第一词人”、“第一学人”、“国初第一词手”之称。
清人聂先评论说，纳兰容若“填词，香艳中更觉清新，婉丽处又极俊逸。真所谓笔花四照，一字动移不得者也”。
陈维崧则将其与五代十国时南唐的李璟、李煜相提并论，曰：“饮水词哀感顽艳，得南唐二主之遗。”
晚清精于词论的况周颐在其所著《蕙兰词话》中云：纳兰“天分绝高，适元明词敝，甚欲推尊斯道，一洗雕虫篆刻之饥。独希享年不永，力量未充，未能胜起衰之任。其所为词，纯任灵性，纤尘不染，甘受和，白受采，进于沉著浑至何难矣。”
与况周颐齐名的词人“清末四大家”之一的朱祖谋则云：“八百年来无此作者而作词皆幽艳哀断，所谓别有怀抱者也。”
清末民初的著名学者王国维更是对纳兰性德词的真切自然之特点赞赏有加，曰：“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纳兰填词蕴籍自然，善以白描手法，直写性情，真挚动人，有着南唐李煜之风格，词以小令为多，亦以小令为最工，哀婉缠绵，感染力极强。
如其《长相思·山一程》写“夜深千帐灯……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菩萨蛮·朔风吹散三更雪》写“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表现塞外风光，题材新颖，超越前人，堪称一流，甚是可贵。
就长调言，如《金缕曲·赠梁汾》，以“德也狂生耳”起句，以“君不见，月如说”收束，直抒胸臆，运笔如流水，真情实感，真切如话，一任真纯充沛的感情在笔端酣畅的抒发，结构浑融无迹，个性跃然纸上，在清代众多的《金缕曲》里，是最引人瞩目的一首。
纳兰性德其人同他的词一样“纯任灵性，纤尘不染”。他内心深处，一心向往自然的生活，可却一直苦于仕宦漂泊。率真的诗性遭遇不自由的生活，自然是徒增“忧从中来、不可断绝”的“胸中块垒”。他过得并不快乐。
从他的一首《忆秦娥·长漂泊》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仕宦时候的心情：“长漂泊，多愁多病心情恶，心情恶，模糊一片，强分哀乐。//拟将欢笑排离索，镜中无奈颜非昨。颜非昨，才华尚浅，因何福薄。”
还有那首作于随康熙出巡辽东御驾亲卫途中的《长相思·山一程》：“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也更，雪也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词写深苦的“乡心”，“梦不成”（思乡失眠），“故园无此声”，实质是对扈从侍卫生涯的厌弃。彼时的他官位显赫，前途无量，心中却始终充斥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忧伤。
这种略显矛盾的美感，也正是纳兰的魅力所在。
《长相思▪山一程》一词，被认为是纳兰性德一生中最为精妙的作品，达到了人词合一的境界。开头两句，便惊艳了世人。“山一程，水一程”，峰峦中匿伏着他惆怅的风骨，流水里隐藏着他孤单的神韵。
还有，“谁念秋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浣溪沙·残雪凝辉冷画屏》）。
有统计称，在纳兰性德的现存三百多首词里，“愁”字出现90次，“累”字用了65次，“恨”字使用了39次，其他如“断肠”、“伤心”、“惆怅”、“憔悴”、“凄凉”等字句，也比比皆是，随处可见。
用纳兰自己的话说，他是“斗鸡人拨佛前灯”，在滚滚红尘中寻找残月西风、衰草枯杨。
清代文学家、纳兰性德挚友顾贞观也云：“容若词一种凄婉处，令人不能卒读。”
纳兰最感人的一首词,是为悼念其亡妻卢氏而作的《虞美人·银床淅沥青梧老》：“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纳兰写这首意境凄美的词时，卢氏去世已整整十年过去了，但他还是在无时无刻地思念着她，寥寥数语，每一句都很伤感，读来令人肝肠寸断。它让我们见识到了纳兰对亡妻的那份深情和他那令人感动的独特人格。
纳兰性德一生著有《通志堂集》，后附《通志堂词》；词先有《侧帽》一集，后增补为《饮水词》。
《饮水词》问世后，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用“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形容纳兰词在当时受到的欢迎程度。
清季许增汇集诸家刊本，细选纳兰词342首，另外结集，以《纳兰词》命名，内容涉及爱情友谊、边塞江南、咏物咏史及杂感等方面。《纳兰词》传至朝鲜，得到的评价是：“谁料晓风残月后，而今重见柳屯田。”
纳兰是性情中人，因而他的词作尽出佳品，广为后世流传。
当所有的富贵功名皆成尘土，那一本《纳兰词》读来还是令人唇齿流香，三百年都不曾消退。
因为他“不是人间富贵花”，当围绕在他身边的繁华如云烟般散尽之后，诗人如愿以偿地回归到了诗人本身——也许，这才是世上最幸运的事情。
有人说，十七世纪的北京，既是康熙大帝的，又是纳兰性德的。一个为一代英主，雄韬伟略；一个是御前侍卫，却诗才俊逸。
1685年，年仅31岁的纳兰性德的英年早逝，着实令北京城的晴空黯淡不少。
一生短暂的纳兰，“独希享年不永，力量未充，未能胜起衰之任”（《蕙兰词话》），确是件遗憾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清词必是另一番景象。
然，作为诗词文学方面的艺术奇才，他淡泊名利，追求本心，生来富贵荣华，却从不骄纵，“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却成了他一生的辉煌。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纳兰的这种魅力，纳兰的这一与众不同之处，只要细心地品读纳兰词，你就能够深深地感受到的。
本栏目编辑：马枚素
作者简介：朱乐尧，江西南康人，1952年7月生。1970年冬应征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某部服役，1978年高考后带军职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学习。1982年7月毕业后，到辽宁财经学院（今东北财经大学）任教，从事农业、农村经济和经济学教学与研究工作，1983年5月退出现役。先后发表农业、农村经济和经济学研究论文200多篇，出版《经济学通论》、《回归农业》、《环城农业》、《走向明天的国有企业》、《区域经济的组织与管理》、《产业配置经济学导论》、《关贸总协定概要》等专著13种。近年转向文化休闲类读物写作，已完成《故乡记忆——并不只是发生在赣西南一个小山村里的故事》一书创作。自2021年起开始发表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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