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摸着石头溯溪头
摸着石头溯溪头
何纯中||广州
溪头村坐落在从化良口东北部,四周环山,绿林密布,高峡出平地。这里是流溪河三大源头之一。溪流桃李簇拥,一眼望去,紧贴村寨的溪水岸堤上修建了蓝色车道和绿色步道两条环形道,一座徒步者理想的驿站端立于环道的中央。迈过一座石桥,有绿道通往远处的阿婆六山,那是广州第三峰。初来乍到,徜徉于蜿蜒幽静的湖溪小道,漫步在钟灵毓秀的村寨小巷,品尝色香味俱全的农家小吃,兴趣盎然,流连忘返。
进入村口,水库湖跃入眼帘,湖水碧绿湛蓝,波光潋滟,山影倒立,是溪水暂时的寄存器和防洪泄涝的调节器。湖的尽头,远远的两座山峰峭壁相对而立,两峰之间竖立一座斜拉式断桥。好像两个巨人伸直两条手臂,硬生生拉住数根铁索,比拼谁的力量更大;又像天兵天将使出两件神奇的武器,大战三百回合前的对峙。独桥耀眼吸引人注意。猜想着它是个蹦极,或许历险者可以体验与山水近距离亲吻的惊险与美妙。不料,只是未完成的玻璃桥。虽遗憾不能登桥观光,它还是把游客的心紧紧抓住。山村有如此气魄和作为,必非一般寻常村子可比。
溪头村天府之地,蓝天当帐,高山作障,溪水滋润,四季飘香。最引人入胜的是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溪,它像一条绿墨玉带把村子紧紧缠绕,那是暑期孩子们嬉水玩耍的乐园。在这里,人们热爱大自然拥抱大自然,尽情享受大自然,无拘无束放松,自由自在歇脚。在这里,人们可以放下面具,抛开杂念,现出本我,流露天真无邪,而不必顾忌繁俗缛节,不必理会琐碎小事,不必计较得失取舍。你就是你,你是一个人,一个完全自立于天地的人。一直以来,你费尽心思扮演着属于社会、属于集体的种种角色。也许在这里,你可以暂时撇开自己的身份,忘却过往的风景,宣布你只是属于家庭,或者甚至只属于自己的那个人,赤条条来又赤条条走的那个人。一两天时间空格,天塌不下来,地自然也陷不下去,塌陷的一直都只是你本身,你的肉体和灵魂。
村子四周,大人孩子恣意张网捞鱼,躬身摸石捡螺,泼水驱热避暑。虽然在凉爽爽的溪水中劳作半天或一天,明知是徒劳,全部嘻嘻哈哈空手而归。但是,只洗尽一身铅华,荡除一身污浊;只净化五官与心灵,纯洁五脏与六腑;只快乐着、幸福着和满足着;只享受山水之甜、田园之风、过客之竫和天伦之乐,就已经足矣!足矣!当年,辛弃疾《清平乐·村居》中感慨“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村居变迁今非昔比,词中描绘的情景,无法原型再现。但是,做一回乡村野夫,与青山溪水相约,与逍遥快活为伍,岂不幸哉美哉!悠哉乐哉!
乐山乐水乐溪头。收获满满,抬起头来,疑窦丛生,溪头村有溪头吗?溪流的源头在哪里?忙忙碌碌,乐不知返,沉湎于溪头村的风景,满足在溪水下游相吻,对溪头的底蕴无暇刨根问底,一探究竟,或许错过溯洄溪头之妙趣无穷。
山重林叠,绿油油的森林像一床天外漂落的被子,把溪头村捂得严实,又像一道绿色巨型围墙把溪头秘密无形屏蔽。走在村子任何一处,都能够感受到山的气息,林的柔软,水的缠绵,风的凉爽,果的丰收,场的盛旺,但是绿海四茫茫,从外索求,望不尽溪的全影,探不到溪的源头,溪流之泉从何飞流而来?溪源之头因何向山而生?选择靠近山涯临近溪河住下来,摒弃浮躁,静心屏气,细致揣摸,掀开溪头村的绿色盖头!顺着小溪,摸着石头,溯源溪头,解开心中疑惑。否则,青山虽幽,绿水虽美,岂不长沟流月去无声!
沿着绿色环道向溪的上游追去,先过一座小桥,再沿溪水步行至山口,来到一个天然水潭。从下往上看,只见山上林木秾郁丰茂,山沟中间劈裂一道口子,一股清泉像车出来的一股水柱,从幽静山谷“哗哗”而出,抖落溪水潭。池潭四周青山环抱,野草丛生,竹子青翠。溪水在潭中回流形成漩涡,旋转一圈又一圈,像婴儿不情愿离开乳母顺河道流逝。水流经处,清凉清澈,沙石混杂,奇石林立。深山幽谷有溪源啊!难道这就是溪流始开源头的地方?
不,溯源不可浅尝辄止,半途而废。水潭右边有一条上坡小径,通向山里,只走了很短一截小路,便要淌水过溪。溪水里散乱地放着几块石头,高低不平,深浅不一,只好小心翼翼过河。依着山势,闲游水道,一会儿在左边行走,一会儿又过右边攀行。不断地在溪流里来来回回走,回回来来过。常在溪边走,怎能不湿鞋!游人要么一脚不慎掉进水里,要么连人带衣滚入清流。有盲目要强的,不轻易屈服于大自然,也都坚持不久远,必蹈前人覆辙,一着不慎,或摔得更加难堪,或跌得更加狼狈。一路上下,光着脚丫子走路的多,穿着湿鞋或凉鞋的少。这样由此而上,水一程,石一程,一程又一程;溪一弯,沟一弯,一弯又一弯。山高谷幽,池潭错落,墨翠碧绿,峡陡壁峭。
溪水明明亮亮,清清澈澈,倒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有一处水泛白浑浊,反而大为惊奇,以为是阳光照进水里折射的原故。于是摸着石头,涉水过去,再往察看,结果也是一头雾水,并无异样,不得究竟。猜想着,大概水底的石头的颜色底色暗淡,吸收光线反射出来搅乱了溪水原有的清澈明亮。就像一个坏小孩,并无特别的长处,为了引人注意,自毁形象故意出来捣乱,混浊一潭清水似的。
拍摄一棚临水翠竹,抬头伸腿就要过溪,未料到,竟大意失荆州。一块善于伪装的石头,看上去光亮平整,沉稳牢靠,没想到它是一头翘,下面半截是空空不着地的玩艺儿。你前脚踩过去,它受不起重,身子失重斜歪。赶紧补一脚,想稳定重心。旁边水底小些的石块,看似可以放心踩,谁料又被欺骗了。它是松动的,只一摇,身子再也稳不住,整个人终于淌倒,跌进深溪清池。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明明二次掉进了同一条小溪!外表光鲜,或伪之所装,或败之所藏。所谓眼见为实惹的祸啊!
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行路嘛。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吃一堑长一智。干脆顺着溪水行进,再也不怕失足落水了。因为你原本就在水中行走,和溪流溪水融为一体,不可分割。水里的石头,各色各样,黄的像腊石,黑的像焦炭,白的像粉墙,花的像豹纹,酱的像腊肠。有的耸立于溪的中央,奇奇怪怪的像一个庞然大物,吓得流水赶紧改道,从它的两侧默默地溜走;有的直立于悬壁,像斧子切削,整块平滑光洁,寸草不生,通过它,甭管谁,都得用手摸着石壁,一步一步挪;有的沉于水下,宁静平和,谁来了,亲近它,不欢心,疏远它,不沮丧,它只在意流水不腐;有的一半藏进水里,一半裸露水外,面无表情远远地张望,仿佛世间一草一木,或阴或晴,人来人往,或喜或悲,皆与它无关,它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最大最险最美的一块石壁,很光滑,也很粗糙,千年风霜万载水磨,也没能抚平它那带刺棱角,慰藉它那累累伤痕。靠近溪水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水苔,呈青绿色,往上显现黄褐色,越往上色泽越深,反射出金黄色光芒,像无数双眨眨闪闪的眼睛,漂亮极了。它更像大自然鬼斧神工千年锻造的一幅壁画,不动声色沉寂于深山幽谷,只待有缘人。
水静则渊,水急则浅。终于,辗辗转转来到空旷之地,前无去路,水道阻绝。此处山谷开阔,水面宽广,潭渊水缓。一道银白色大溪泉从沟面紧挨的谷口“哗哗”流出,尽情泻落碧波荡漾的深潭,像一对世外恋人热烈亲嘴,从嘴角缝隙漏出一股清泉,落成瀑布。正如李白《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磅礴气势自然略逊一筹。潭水清清透底,冰心玉洁,碧波粼粼,溪水潺潺,凉气阵阵。难道这就是心心念念白虹贯日的溪水源头?或者疑似源泉的溪头?一袭清泉一路奔腾一眼茫然,不畏粗暴不屑趋附不入主流,千般温柔万种风情,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诗经》的《蒹葭》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返回的路,艰辛如故。溪头长什么样?溪流源于何处?无论是否尽头,只在溯洄中想象!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何纯中,笔名午禾,广州市天河区政府工作,电气工程师,全国安全社区评审员,广东省、广州市安全生产专家、评审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散文诗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天河作家协会理事。主编《安全实用指南》《安全生产有关法律法规汇编》等,著有《珠江岸边话<意见>》、文集《眼神》、短篇小说《生产队那些事儿》,在全国和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500多篇,知识版权2个。2020年长篇小说《痴心如玉》(笔名午禾)在纵横中文网连载;及散文集《亲历记》、评论扎记《午禾杂谈》、小小说集《午禾小小说》在纵横中文网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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