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华昌萍作品 | 食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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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与大自然的相伴的人类自古就有以花为肴的习惯，最早记录是屈原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残菊之落英。”一年四季花开放，一种花，一种菜肴，一份情谊。以花入馔，唇齿留香。
三月的春风吹拂大地，河边高大的攀枝花树上有了点点跳跃的红色。渐渐地，那红色如星星之火般燎原，燃烧在满树枝桠上。碗口般大的红花辉映着河边细细碎碎洁白如雪的顺河香，再加上漫山遍野金黄的迎春花，构成早春河边别致的风景。
据《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记载：“西北海外，黑水之北……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阴山、洞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人们认为若木可能是攀枝花最早的名字。郭璞的《若木赞》中说道：“若木之生，昆山是滨，朱华电照。碧叶玉津，食之灵智，为力为仁。”这说明在很早以前人们就开始食用攀枝花。据说食此花不仅强身健力，而且益智养德。此树，具有一种仁德。就这样攀枝花成为春天的一道美味。
记得第一次吃攀枝花是几年前到宁南时好友带我去一家特色餐馆吃的。这家馆子并不大，可是他家的黄金酥肉和本土特色菜超级好吃。春天到这家餐馆去，必不可少的一道美味就是干煸攀枝花。
早就听说攀枝花炒豆豉粑很好吃。一直以为吃的是攀枝花那鲜红的花瓣。等老板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许多微型版淡黄色的“多须爪”，有点像刷把菌。原来攀枝花的花瓣不能吃，可食用的是它的花蕊。那道美味一上桌，我迫不及待地夹一筷来吃。花蕊脆嫩，豆豉酥香，好巴适的味道。
朋友告诉我做这道菜工序不少。先要剥下一片片花瓣，再把花蕊尖上的花粉勒掉，把周围的一簇簇花蕊掰下来，中间那支最高的花蕊去掉，然后用清水淘洗干净，放到烧开的水里焯五六分钟后捞起来晾干水分。等菜油烧熟后先放进攀枝花爆炒一会儿，再把切碎的豆豉粑放进锅里。花蕊与豆豉相遇，加上热油的助力，花蕊里的汁，豆豉发酵时潜藏的味道释放出来，在翻炒中交融，越炒越香。这时再加一点青辣椒、红辣椒和少许蒜叶翻炒，就色香味俱全了。把花蕊炒的油亮金黄时就可以起锅了。听说这道菜还可以清热除湿养胃。朋友递给我一个玉米窝窝头，让我把干煸攀枝花装到窝窝头里吃。我赶紧舀一勺放进去，细嚼慢咽，余味悠长。春日时光，与朋友慢慢品尝这春天的味道。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平生品味似评诗，别有酸咸世不知。第一要看色香好，明珠仙露上盘时。”不知像东坡居士和袁枚这样的大吃货有没有吃过干煸攀枝花这道美味？
去年春天，朋友送我一些攀枝花，买了一瓶老干妈豆豉做了一道干煸攀枝花。长年卧病在床的婆婆惊奇地问:“这脆烹烹的是什么菜，咋个那么香？”小姑也说没想到攀枝花那么好吃！一家人吃着这道春之美味，其乐融融。
吃着这道菜，不由得想起金沙江畔我国唯一用花命名的城市——攀枝花。原本只是一个攀枝花村，后来不断发展变身渡口市，1987年又改为攀枝花市。这是新中国首个资源开发特区，也是中国阳光花城和康养胜地。被誉为“花是一座城，城是一朵花”。
攀枝花又名木棉花，因其树干英姿伟岸，花红如血又誉为英雄花。在这个特殊的春天里，让人不禁想起英雄的城市——武汉。想起在这片土地上与新冠病毒做斗争的白衣勇士。她们以白衣为战袍，以科学技术创新为武器，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与时间赛跑，与病魔斗争，为患者撑起一片晴空，有的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想起许许多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好联防联控的人们，他们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他们不正如一朵朵鲜艳的英雄花，一棵棵挺拔的英雄树吗？
春之味，一种花，一盘菜，一座城，一些人。
客厅的窗前有一株四季桂，那细小精巧的花朵每个月都如约绽放。一进门那带水蜜桃般的甜香就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尤其是在夏天，那香味更浓郁一些。这棵桂花已经有20多年了，由一棵小苗变成了一棵树。特别喜欢桂花，喜欢小她巧外表下内在的从容，喜欢她超凡脱俗，充满灵动的香味。“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玲珑别致暗吐芬芳的桂花赢得一代才女李清照的青睐。也留下宋之问《灵隐寺》中“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著名诗句，故后人亦称桂花为“天香”。
桂花不仅可观赏，而且可以食用，可提神醒脑，止咳化痰，自古以来就博得人们的喜爱，在华夏大地上的历史悠久。最早在《山海经》里有记载。屈原的《九歌》里有“援北斗兮酌桂浆，辛夷车兮结桂旗”。《吕氏春秋》中盛赞：“物之美者，招摇之桂”。东汉袁康等辑录的《越绝书》中载有计倪答越王之话语：“桂实生桂，桐实生桐”。
前两年街上有一家宁南人开的泡粑店，口味多样:有原味、红糖味、玉米味、桂花味。大的泡粑有饭碗那么大，小的只有小杯口那么大。
每次去买泡粑的时候，其他口味的只要一个，桂花味的总是多要几个。那桂花泡粑色如凝脂，周围有许多小气孔，上面有星星点点着金色的桂花。拿在手里首先闻到的就是桂花的香气。轻轻咬一口，滑软细润，富有弹性，软糯甘饴，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有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去买泡粑，慢慢地就和老板娘熟悉了。有一次聊着聊着就问她这桂花泡粑怎么做？老板娘是一个健谈的人，只听她娓娓道来:你看这小小的泡粑儿做起来可不简单。首先要把淘洗干净的粳米泡十个小时左右，用手一捏米碎了才行。把泡好的米滤出来，再加入一些煮得半熟的米拌匀打成米浆。在米浆里加入适量酵母和白糖搅拌均匀发酵几个小时，等到米浆开始冒小泡就好了。用勺子把发酵好的米浆舀到刚刷好了油的碗里，再抓一点干桂花撒在米浆上。放在蒸笼上蒸半小时左右就好了。蒸好的米糕膨胀了许多，所以米浆不能装满。刚蒸好的泡粑吃起来没有放冷以后那么绵软有嚼劲。所以泡粑要放冷了更好吃些。听老板娘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好吃的桂花泡粑是需要耐心和时间酝酿成的。
后来偶然间在一本书上看到，老板娘做的这种泡粑又称碗儿糕，还叫白糕、米糕，是四川地区汉族人民的一种传统手工小吃。四川各地的人们有不一样做法。有的把它蒸成一个大米糕，然后用刀把它切成一块块三角形。有的把它包在绿叶里蒸，吃起来还有绿叶的清香，也叫叶儿粑。有的把它做成可爱的造型，养眼又养胃。
有一次去买泡粑时，老板娘说她的孩子要上学了准备把店转出去，回家照顾孩子。“生意挺好的，转出去怪可惜。我们也买不到这么好吃的桂花泡粑了。”听我说完，老板娘装了一小袋干桂花递给我。“家里有搅拌机的话，你也可以自己学着做。”老板娘微笑着说。
那天把桂花带回家后，我在绿茶里加了一点桂花，泡了一杯桂花青茶。一边吃着桂花泡粑，一边品着桂花茶。神清气爽，花气袭人，糕点可口，好生惬意。
看着桂花在杯子里飘摇，不禁想起琦君的《桂花雨》。儿时摇桂花的快乐时时入她的梦里，桂花糕里有着她无尽的乡愁。因为忙碌，我一直没有自己动手做桂花泡粑，却时常想念她的味道。老板娘送我的那一小袋干桂花还一直放在茶盒里，那浓浓的花香依旧。
现在那家泡粑店已经改成服装店了。每一次路过那里就想到老板娘把泡粑一个个整齐的摆放在玻璃柜里的忙碌身影。我想他可能回到老家，在那儿开了一家泡粑店。那里一定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买她的桂花泡粑做早餐吧！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这是白居易对江南的一份美好回忆。一个外乡人曾经在这个小小县城里开的一家泡粑店，一个个软糯香甜的桂花泡粑，一小袋干桂花，留给我的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一朵桂花，一种糕点，一份回忆。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邛海湿地公园里的韭菜花开了，白的、紫的一片汇成花海绵延向远方。
四季的韭菜要数春季第一茬的韭菜最为鲜嫩可口，正所谓“正月葱，三月韭”，三月的韭菜最是味美!想起妈妈菜地里的韭菜三月正是一片绿油油。周末的时候，和姐姐妹妹们一起回家，到地里割来新鲜的韭菜，大家七手八脚的忙起来，陪着爸爸妈妈一起包一顿韭菜饺子。院子里那棵老梨树花开得正绚烂。一家人一边说笑，一边品尝着水饺，成了春天的一道美丽风景。
夏天，院子的梨树上挂着一个个小葫芦一般的梨。爸爸、妈妈一直不停地在那片深爱的土地上耕耘着，在韭菜地里精耕细作。每次回家，妈妈都会割上一把韭菜，摘一些时令的蔬菜装满一大袋让我带回家。
秋天，韭菜叶片间长出了韭菜花。我和妈妈一起到韭菜地里轻轻摘下含苞欲放的韭菜花。一根根嫩绿细长的韭菜花，犹如一枝身材苗条的笔。把韭菜花切成小段，先倒入腌制了几分钟的肉丝爆炒出香味后，再把韭菜花放进去翻炒，放入少量红辣椒丝，一会儿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韭花肉丝就上桌了。煮一盆南瓜四季豆素汤，做一个青椒蘸水。一顿简单又有营养的晚餐就做好了。韭菜花融入了肉的香味吃起来鲜嫩可口，带着一丝回甜。南瓜汤四季豆喝起来甜丝丝的。
吃完晚饭后，举起老爸用一根长竹竿编制的摘果神器摘几个树梢上的雪梨来吃，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如今父母也离开我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并肩站在昔日最爱的那片韭菜地里。与父母在一起的往日时光时时让人回想。
韭菜花，南北方的人们都爱吃。北方人以韭菜花捣碎做韭菜花酱蘸羊肉吃。云南曲靖的韭菜花却是与风干了的萝卜丝腌制而成的，吃起来咸中带辣，还有一点淡淡的甜味。四川人则把韭菜花切段焯水后凉拌吃或炒肉丝吃。虽然吃法不同，却都是一道美味。《本草纲目》中说:“韭子之治遗精漏泄者，补下焦肝及命门之不足，命门者藏精之府。”韭菜花可以补肾温阳、益肝健胃、散瘀活血、润肠通便、美容养颜，难怪那么多人都爱吃。
追溯中国人吃韭菜的历史，始于春秋时代。《诗经·七月》里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春四月之初用小羊和韭菜祭司寒之神，可见韭菜在中国食用的悠久历史以及在当时的珍贵。
韭花的食用则是在汉代，《齐民要术种韭》引汉代崔寔《四民月令》说：“七月韭菁。“韭菁”即韭菜花。由此可见，今天北方人吃涮羊肉缺不了韭菜花，说不定还跟当年的“献羔祭韭”有关。
看来一道道美食的背后，有一方水土一方人的创造，这饮食文化也是代代相传的。
这不起眼的韭菜花还跟书法有着不解之缘，那就是闻名于世的五代杨凝式的《韭花帖》。据说，有一年秋天，杨凝式一觉醒来，已是午后。他觉得有点饿，这才想起中午没有吃饭。恰在此时，宫中给他送来了一盘韭花，不知是饿了还是韭花做得地道，吃起来特别味美，格外难忘。为表达感激之情，杨凝式当即写了一封谢折，其中有“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然后派人送往宫中。
本是一封不经意写就的手札，连杨凝式自己也未在意，哪知后来竟成为传世之宝，是为《韭花帖》。同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季明文稿》、苏轼《黄州寒食诗帖》、王徇《伯远帖》并称为“天下五大行书”。
一盘韭菜花成就了一篇绝世之作。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厨房的置物架上放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曾装着朋友自制的玫瑰花酱，如今玫瑰花酱吃完了，可那份友情却余香缭绕。
在寒冷的冬天早晨，揉好糯米粉，用朋友制作的玫瑰花酱做汤圆馅儿。一打开盖子，空气中就弥漫着玫瑰的芳香，搓圆糯米团，捏成一个小碗状，放入一小勺玫瑰花酱，再轻轻地捏拢搓圆。一个个大汤圆跳入锅里，先是一番潜水，慢慢地在翻滚的热水中变胖，开始仰泳。赶紧用勺子把它舀进碗里，就可细品玫瑰花汤圆了。轻轻地咬一下，软糯的皮，沁人心脾的玫瑰花香溢满口中。有时把玫瑰花酱抹在馒头上，抹在吐司面包里，在美食中开启美好的一天。
一天遇到朋友，一边为她做的玫瑰花酱的点赞，一边问朋友哪里来的玫瑰花。朋友说那是在春末夏初的一个清晨，驱车来到螺髻山山门旁的玫瑰园里采摘那带着晨露的刚刚开放、色泽鲜艳的玫瑰花。带回家以后，把玫瑰花瓣轻轻地摘下来晾干水气，然后找来玻璃罐子，将备好的玫瑰花瓣轻轻揉搓后取白砂糖和少量红糖拌匀，放入玻璃罐里，再在上面撒一层白砂糖和红糖。就这样放一层揉搓拌匀的玫瑰花，又放一层白砂糖和红糖，装满一玻璃罐就密封好。
在时光的酝酿中，玫瑰花和糖融为一体，紧紧相依。玫瑰花瓣在糖的浸润下变得柔软，散发浓郁的香味。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吃，放几个月后吃，那又是不同的味道。我想象着朋友在制作玫瑰花酱的时候，一定是满心的喜悦，因为那玫瑰花酱吃起来是那样的香甜细腻。友情牌玫瑰花酱是人间最美的味道。曾听人说，厨师做菜的心情影响菜的味道。同样的配料，心情愉悦时做出来的菜味道也就特别好。
天下女子都爱玫瑰，不仅爱它美丽的容颜，爱她馥郁的香气，更爱它的神奇功效。《本草纲目》里记载玫瑰花气香性温，味甘微苦，入脾、肝经，和血行血，理气治风痹。药性考云∶玫瑰性温，行血破积，损伤瘀痛，浸酒饮益。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年国庆我们一家人自驾游到大理的情形。那年的国庆和中秋重叠，双节同庆。中秋节那天晚上，一轮圆月挂着天空。我们漫步在灯光闪烁的大理街头，路过一家手工制作的鲜花饼店，买了一些刚刚出炉的玫瑰花饼，再买一瓶玫瑰花酸奶。一边吃着这带着温度，香气四溢的玫瑰花饼，一边喝着玫瑰花酸奶。回到七色槿客栈时，两位年轻的老板送了我们一些玫瑰花月饼，并祝我们中秋快乐，心里暖暖的。跟老板道谢后就在院子里赏月品月饼。院子里百香果挂在藤条上，大牵牛花在月光下摇曳，各种大大小小的花在月光下很是迷人。真是花好月圆玫瑰鲜花饼甜。
离开大理时，在古老的城门下买了一罐玫瑰花茶和一大束勿忘我和满天星。冬日闲暇时，泡上一杯玫瑰花茶，看着一朵朵鲜艳的玫瑰花在水的润泽中绚丽绽放，在氤氲的花香里听一段轻柔的音乐。
冬日暖阳下，喝女儿买的冻干玫瑰鲜花茶。一打开盒子，缕缕沁人心脾的玫瑰香味扑面而来。轻轻拿起一朵色泽娇艳的玫瑰花放进陶瓷茶杯里，冲上鲜开水。欣赏花朵在水的滋润下灵动丰满起来，闻其香，品其味。暖胃，暖心。
有一些美好适合一边回想，一边品味。
作者简介：华昌萍，普格县作家协会会员。喜欢在生活中观察与思考，喜爱养花、运动和旅行。在阅读中丰盈生命，试着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美好与感悟。有文章发表在《凉山日报》《西昌都市报》《螺髻山》《航天城作家》《西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