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域茗香|扫墓之时雨纷纷
一早起来,这天就成烟雨江南的了,虽说,这广漠粤地,并非传说中吸引无数文人骚客咏怀流传的江南水乡。我给孩子添了棉衣,增了裤袜。粤地就是这般的有趣,上一秒会是晴空万里,令人笑容可掬,下一秒就是倾盆大雨,让人无法躲闪。最能看出粤地天气变幻莫测的日常是,幼童在南国,吃着饭的时候,将那稻谷给晾晒于地,一碗饭还没有悉数倒进肚子,村庄就传来了四脚朝天的忙碌声,速度不够迅疾的话,自己家门口的稻谷,就要给大雨带着满地奔跑,有的稻谷都能直接被水给冲到马路或下水道去。以故,在我们尚是年幼的时候,就会被大人带着,观天象,看方位,守云彩。
想起来,那些年,几个老人陪伴我左右,看护我周全,教我读书,引我识字,而今,只剩伯母一人,拖着病躯,活于人世。幼时,她疼我,我俩在外人看来,情同母女;此时,我疼她,看着她的缓慢行走,听着她聊起自己最近的日常,过去的艰辛,我就忍不住要泪流满面,但却以强大心力,克制着隐忍着。曾经的他们,有多辛苦,这怕是只能自己心清身明。已去的那些老人,而今就在屋后边的山坡上,静静躺着。每一年的春节过后,族人便会相约而行,爬上那小小的山坡,焚香祭拜。于我,这样的仪式,自是不需要的了。我清楚知道,焚香礼拜,在很多时候看来,不过就是徒增活人内心宽慰罢了。
清晨,醒来的第一瞬间,我的脑海深处,突如其来地迸发出这么一句话,珍惜眼前人。想来,短短的五个字,世间的男男女女,有几个,是真的活到了,珍惜眼前人。多数的我们,都是在活着的时候,彼此对峙,拼命厮杀,用力争吵,努力斗殴,奋力挑刺。从这角度来说,我们都是太痴情,太糊涂,太混乱,太懒惰。不然,死去的那些人儿,应该还能再活较长一段时间,而活着的我们,也能过得更为轻松,更为自在,更为惬意。人与人之间,不论相隔千万里,还是近在眼前,我们都不该让彼此落了个“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人行人欲断魂”的悲痛欲绝。相反,我们应该是让自己能够很好做到,面对死者,心生敬畏;面对活者,好生对待。
很多人以为,对他人,好生对待,只是提供满桌美味,就已是有所足够。人活于世,物质是需要的,但物质不是人活着的唯一必需品。人要活好,不仅需要一定的物质,更是少不了爱与关怀,好言善语。然,很多的人儿,不论恋人夫妻,还是母子邻居,都是经常性地一边囤积大量财物与房产,霸占大量土地,一边却在不间断地对自己对他人,进行各种各样的恶言恶语,似乎,我们在活着的时候,不曾懂得,如何好好说话,以让他人心儿暖和。想来,我们在活着的时候,确实是有所颓废,有些苛刻,有点窝囊。
而今作古多年的伯父与奶奶,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人儿。在我的记忆深处,他俩都不曾对人有过谩骂,有所恶言,有些恶语。他们是我三十年所遇见的人中,最为慈善的人儿,经常性地,在自己缺粮的时候,遇见南下的漂泊一族、卖唱一族,他们都会提供暂时性的栖身之所,并熬好粥菜,供人食用。他们常与我说,他们这般漂泊的人,是很辛苦很不容易的。我们虽穷,可至少有住所,雨淋不着,风吹不了。我想,他们这般的人,虽是死去,但仍活着。我常会想起他们,想起他们的良善与温和,想起他们的美好与纯粹。
不仅如此,在我幼童学诗的年代,第一首古诗《清明》是伯父教我的。至今仍是有所记得,那时的我,在昏暗的晚清围龙屋(围龙屋是客家特色建筑,好比北京人的特色建筑是四合院)里头,我拿着书本,念一句古文,伯父就用我所能理解的通俗之语给我细细解释,而后,那首诗是我二十来年都不曾忘记的少有。伯父还教我下棋,带我写毛笔字,感受中国古文化的浸泡与熏陶。再便是,伯父就是在重病不能语的时候,都用自己漂亮的行书给我书信,要我与男友好好相爱,并祝我幸福。却不曾想到,若干年后,伯父去世,这首古诗成了祭拜。
尽管如此,扫墓这天,几乎全城出动,而我在家待着,陪着孩子,给予伯母调理身体,尽我所能。在我看来,其实,祭拜不仅仅是焚香礼拜那般的仪式与形式,更为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在祭拜的时候,理应想起他们的美好,忆起他们的良好修为,躬身自省。而后在未来的一年里头,好好珍惜眼前人。因重逢不易,相逢是难,不论是谁,一辈子都太短。一眨眼,这一程的山与水,就会到了山穷水尽的末路阶段,需要与这可爱有趣的人世,一一作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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