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大胆》刘习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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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下午三点来钟，老蔫和老伴已摆好了满满一桌菜，只等老大到家就开始。老二腊月二十七放假，二十八就到家了。老大昨天打来电话说赶回来吃年夜饭,现在，一家人坐等老大归来。

　　老蔫说：“二子，今年怎么样？单位很好吧？”

　　老二说：“今年很不错，收入很稳定，没有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一年下来离十万差一点。这是孝敬您和妈妈的。”说完，老二随手把两撂红票子递给一旁的妈妈。老蔫和老伴的脸上像被刚立春的风吹过一样。

　　但老蔫只乐了分把钟，脸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且更加凝重了：“你哥哥，不晓到怎么样？也没个固定工作，从来不和我们提他在外做什么事情。怕是不乐观。一个不识几个字的打工人，哪有这样晚还不放假的？能有多忙呢？打小，就不省心。”

　　老伴说：“幸许是人家老板不让走呢？这传染病搞得人心慌慌的，你没看不让回家过年啊，他能想办法回来就不错了，你成天就知道瞎叨叨。”

　　“也有可能，上次我和哥通电话，他只说在兰州。”老二接过妈妈的话茬。

　　老蔫说：“他也不找个正经的公司做事，恨不得一个月不到，就换个地方，这一年下来，都跑半个中国了，这样到处跑，能行？从小就不定性，也没个老大的样子，都是你妈妈，从小不管他，由着他性子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成人了还是不省心。光听他每次打电话让我们不用担心，可是，他这样子，我们怎么能不担心。”

　　老伴更不乐意了：“就你一天到晚瞎猜这猜那的，你跟他一样大的时候去过哪里？我看，我两个儿子都不错，那钱赚多少是够？老大这样到处玩玩也不错嘛！人人都像二子一样优秀啊？再说，家里揭不开锅了啊？看把你担心的，一辈子净在那瞎盘算！”

　　老蔫瞪了老伴一眼：“不想和你吵，老大这样不务正业，主要责任在你。你老是跟我对着干，不稀罕说你罢了，没心没肺的。”

　　老二一看老两口有开撕的可能，连忙从中打岔，安慰老蔫说：“我哥爱玩的确不假，不过他也没有给您捅过什么大篓子。行了，等明年他和秀玲姐姐结婚后，肯定就会定性了。我来打个电话，看他到哪儿了。”老二掏出手机，刚把号码拔完，院门外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还有灯光闪了几下，把将黑的院子照得雪亮雪亮的。

　　老蔫心一惊，自己家门前从来没有来过汽车，这是什么情况？遂让老伴去看看是哪个？这时候还有人来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

　　老伴刚走到院门，老大刚好推开车门从车里下来了：“妈，我回来了，我把秀玲也接来，她和我们一起过年。”原来是老大。

　　老二听到是哥哥的声音，也马上跑了出来。不过老二的眼有点犯晕：“哥，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的车？这是……你的车？”

　　“不是我的还能是偷的？驾照就抽闲摸空的考呗，九月份就拿到了。”老大捶了老二一下：“看看怎么样，宝马X6，最新款，过完年去上牌照。”

　　兄弟二人边说边到了院里。老蔫这时也从长条凳上站了起来，两个儿子的对话他全听到了。惊得老蔫嘴张得老大，直直的盯着老大看。

　　老大随手把一个包放到老蔫手里：“爸，这是20万，给您和我妈，随您们怎么花，我不管。”

　　饭桌上，老蔫几次端起杯子，几次又放下了，依然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伴佯怒问他：“这老大和秀玲也到家了，孩子都回来了，过年了，你什么回事？能不能好好吃饭？今天，过年，知道不？老东西！”

　　老蔫没理老伴，却把脸转向老大：“咱祖祖辈辈没犯过法，咱再穷都可以，犯法的事情咱不能做，你懂我话啊？”

　　老大打了个愣：“爸，听您意思，我是犯了什么法？”

　　老蔫头一仰，喝了一杯，咂了咂嘴：“你一个不识几个字的农民工的，不可能赚那么多钱？”

　　老大明白了，随后，朝秀玲看了看。

　　秀玲走到老蔫和婆婆身边，把手机掏了出来：“爸，妈，这是您儿子这一年来干的活，他每次接一个活都会把自己和工友的工作照录下来，您看一下。”

　　老伴只看了一分钟不到，便吓得不再敢看。

　　老蔫也是边看边哆嗦：“孩子，这样的活你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我李大胆年轻时也不敢干这样的活儿。”

　　老大又朝秀玲看了一眼，说：“别让他们看了，我来说说吧，别吓到他们了。”

　　老大说：“爸，我是农民工不假，我识的字出不如老二多，只能做些粗活，进厂子只能拿最少的钱。这您猜得没错。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不能赚大钱，是吧，这谁能赚大钱谁不能也没有规定的，只要我肯干、敢干，没有谁能挡住我的，再说，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我们用的装备都是一流，安全上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话说回来，这还要感谢您老人家的。”

　　老蔫被老大说糊涂了：“我又没帮你做工作，感谢我什么？”

　　老大说：“感谢您把您的'大胆’传给我了嘛，一月份在广州，那座最高的楼我们承包了，用了27天时间把大楼外墙从上到下全清洁一次，赚了35万；二月份去的兰州，是给最长最高的那座大桥重新换了件衣裳，铲平、加箍、焊接、涂泥子、刷漆…今年数那个活难做，三个多月才换完，只赚了不到40万，浪工很严重，不然我还能多给你5万的。总之，这样说吧，一年下来，我们给六座四百米以上的大楼外墙做清洁，掏了七条下水道，爸爸，掏下水道一下去就是一整天。昨天下午七点，今年最后一座大楼外墙清洁才完工，爸，楼里的人都是漂亮的小伙子和大姑娘，个个都像秀玲这样的，人家要干干净净过年呢，所以我就回来得有点晚了。而且，我其实上午就到县里了。”

　　“那你为什么让我们等到现在才开饭？”老蔫满腹震惊，又满脸疑虑的看着老大：“县里离我们家只有不到20公里，你走这么长时间？你这一出出的，能把人心吓得掉出来。”

　　秀玲接过老大的话茬，替老大解开了这个迷：“爸，我们是在县里等提车、验车的，手续比较麻烦，所以就晚了，主要还是想给您和咱妈一个惊喜。”

　　老蔫脸上这才绽开了笑容，略顿了顿，郑重其事的说：“现在我宣布一个重要决定。”

　　老伴打趣道：“你还怪能作妖呢！快点说，我们等吃年夜饭呢！”

　　老蔫说：“我宣布，从此，'李大胆’这个称号正式归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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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习鉴，笔名地瓜，江苏人。作品散见《读者》、《今古传奇》、《湖北日报》、《长江日报》、《孝感晚报》《扬州晚报》、《闪小说选刊》等，《冰雪消融的日子》曾获网络同题闪小说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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