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姐妹仨去合肥老家探望96岁高龄的小姨。回来的车票紧张起来,只有站票。好在车程不到一个小时,那就站着回去吧。上车了,尽管每一个座位都被塞进了人,我们还是以侥幸之心到处搜寻,希望能有发现空位,直到列车启动也没发现。就在我们颇感失望的时候,一个长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的小姑娘向我们一边招手,一边轻轻喊道:“阿姨,你们是找空位吗?跟我来,后面一节车厢空位多着呢。”我们高兴地跟在她身后,各自坐下。我在心里想,她完全可以不做这样的安排,可她就是做了这样的安排,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到了全椒车站,妹夫的座位已经上来乘客,是个年轻人,彬彬有礼,大概看见座位上的人一把年纪,于是说:“您坐吧,我就一站,很快就到了。”我庆幸,感到今天的运气真好,困难的时候总有年轻人及时出现,就像天降的使者。
此刻,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下子让我想起另一个年轻人,当然那是近半个世纪前的年轻人,一个上海知青。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姓甚名谁,却牢牢地记住了他的身影。
那年,我刚刚高中毕业。尽管全家下放,家住生产队,但还是城镇户口。按照政策,我毕业后就得“返乡”插队。爸爸妈妈考虑到我的心情,让我回老家玩一趟。那年头,出远门都是大一包、小一包的。肩上扛着,手里提着的。妈妈准备了许多咸鸡咸鸭等农副产品,用纸箱包装好让我带给小姨。从金湖到南京,再从南京乘火车到合肥,一路都有姐妹接送。在南京火车站,三姐和姐夫买了站台票,把我送上车,座位下塞满重重的纸箱。车轮滚动,我就开始心事重重。这么多的东西,怎么拿下车呢?满心忧愁还没放下,车就快到站了,我从座位下拿出一堆纸箱,打算移到车门处。
这时,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年轻人却对我说:“不着急,我一会送你下车。”这是在四个多小时的旅途中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听口音,我断定他是上海人,说不定还是一个知青。我当时好感动,连连点头。
车停了,我要下车了,他也行动起来了:默默地把我所有的行李搬下车,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就随着人流重返车厢。少女的矜持让我连一句谢谢也没送给他,但他憨憨的模样,中等个头,国字脸,单眼皮,小眼睛的形象却一直留在我的心里,连那一身褪了色的旧军装今天想起还是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