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会让到手的幸福减半的!
从河南的水灾到奥运会的金牌获得者,我发现有些媒体人特别喜欢歌颂苦难,好像不挖出一些鲜为人知的苦难就不会歌颂和赞美似的。于是满屏幕都是多难兴邦,苦难财富的论调。
我每次看到这样的调调就无比难受,再煽情的苦难说到底也是一个人、一个地区的伤疤,那种苦痛的后遗症只有当事人知道。我想,大多数人要有选择的权利,宁愿做一个含着金钥匙的纨绔之弟,也不想经历那些变态的苦难,苦难是我们在人间的一次劫难,不是生而为人必须都经历才算完满,它是不幸的肇事者,除了诅咒和警惕别无他法。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经历苦难的人结局只有两种:一种是没有在苦难中熬出来的,直接就变成了不幸,故事当然变成了事故,也就不会有人热衷于对着血淋淋的伤口赞美了;第二种就是从苦难中熬出来的,他们喜欢把结果归功于对苦难的逆袭,仿佛只有经历了苦难才能成就当下的圆满。其实无人知道,那些经历过苦难的人将会用怎么样的一生来治愈自己的伤疤?接下来的日子,苦难的阴影终身笼罩着自己,好端端的幸福就会凭空减半。
我的童年至今还定格在八岁那年的某个午后,刚刚下过大雨后的草原,到处都是明晃晃的水泊子,我安静地听着大人们商议着关于我的去留。那时候,我已经尝到了失眠,打发这恐怖而漫长的黑夜,就是一遍遍地回忆那些曾经拥有过幸福的细枝末节。在焦灼和狂喜,虚幻而残酷之间不停地跌宕起伏,而后终究被骤然空降的寂静轻松地掠夺成一地冰凉。
一个人经历过苦难才知道,被苦难浸泡过的人,之后会在你的内心中残留着敏感,孤独,冰凉、自卑和忧虑。它会在幸福来临的某一个时刻,突然跳脱出来提醒你,瞬间把你打入最冷的冬天、最深的夜里,让不得安宁的伤口重新撕裂和包扎,梦魇一样进入了备战的状态。而这些恰恰与幸福的松弛和理所当然背道而驰,让经历过苦难的人习惯性地跳过久别重逢的喜悦直奔即将到来的离别的担心,在怀疑和隐忧中不知不觉减弱了对幸福的全心全意。
众所周知的,参加过八届奥运会的体操运动员丘索维金娜,我们之所以记住她,多半是因为她为母则刚的事迹,反而忽略了她在体操史上的贡献以及每场比赛那精湛的表演。用她自己的话说,经历苦难之后,根本尝不到体操带来的快乐,仙子啊还会做儿子得病时无助的梦魇,总会在夜半噩梦中兵荒马乱地寻找赛场、忘记动作、取消资格等等各种状况;
我见过一个从老山前线下来的老兵,每次喝酒都会借着酒劲失声痛哭,从他只言片语的描述中知道,经历过的苦难从未离开过他半步。他会为眼前的幸福内疚,内疚那些失去生命的战友不能与他共同分享快乐,于是他心甘情愿地地让凭空为而来的愧疚掠夺走本该拥有的心安理得,水到渠成地变成了对故去战友的思念和遗憾。他像一个阿甘,他背负着所有的苦难在行走。我知道他的心结,尽量不在他的面前表现得过分开心和讲述苦难,这是对一个战斗英雄最基本的尊敬。
经历苦难的人才知道,它会用光了幸福来临该有的从容和理所当然,让你不知觉地习惯了仓皇逃走和患得患失。即使你内心变得足够强大,你也会不由自主地把别人的看法排列在自己的感受之前,终究会明白比绝望更绝望的是那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于是你用选择恐惧症来遮掩自己对苦难的心有余悸,用优柔寡断来安抚自己对苦难的恐慌和无能为力,结果在突如其来的惊喜面前,连笑容都会变得僵硬。所以,如果懂得,请不要在伤口上撒盐,苦难不必歌颂和重提,单纯地分享眼前的喜悦。
所以请停止对苦难的赞美吧,在苦难中寻找到的廉价的煽情远远不如对苦难的反思和追责更有力量。在《圣经》中,苦难具备了所有原罪的特质,苦难的存在本身就是救赎的开始。一个歌颂苦难的民族,只会产生更多的语言巨人和行动矮子,习惯了深情款款地赞美和怀念,就容易忘记担当和责任!
苦难就是苦难,根本不值得骄傲和自豪,它是悲伤、凄惨、无情、绝望、哀愁、残酷、失去的总和。苦难本身没有任何意义,有意义的是你从苦难中吸取的教训、总结的经验,以及通过克服苦难而提升的能力。
对于个人来说,苦难就是不幸,是血淋淋的伤口:
如果真要祝福,那就祝福每个人的一生都顺风顺水;
如果真要赞美,就赞美那个战胜苦难的孤勇的自己;
如果真要总结,就总结教训,规避苦难再度发生;
如果真要行动,就勇于承担吧,做一个有担当有良知的人!